继国岩胜知道,自己在做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不是他亲身经历之事。
只是记忆如此清晰,就连梦境也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宛若他本人就身在其中。
他是被警察叫去领人的,他的老师再一次‘偶然落水’被救起,身上证件全无,连手机都没有。他会接到通知,是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警察局的那位仁兄都已经记下来他的电话。
继国岩胜只是庆幸,还好他以离校近一些,节省路途来增加学习跟练剑时间独自住了出去,否则这样频繁的去警局领老师,说不定父亲大人一早就告上了学校。
浑身湿淋淋的太宰治,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水狗,最可怜的是,他这般行径就连警察都不再同情,甚至觉得好笑,谁让他是个惯犯。
岩胜没有多加言语,感谢了警方,打了辆车,将太宰带回他自己住的小公寓。
……根据他的经验,此时放这人独自一个,多半又会扭头投水吊颈,给他来个二波进警局。还是自己费事点,省了这般折腾比较稳妥。
“你就……不问问我,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多大一个男人了,还是个老师,说话却跟撒娇一样。
继国岩胜冷漠的回答:“不感兴趣。”
反正又是很无聊的事,之后无穷尽的倾泻黑泥。不,他不想听。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竟然眼睛湿漉漉好像又要哭了。
啊,真是,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去做老师。
“反正……你睡一觉,明天都会好起来。”
岩胜随口做着不负责的承诺,他的老师却因这话情绪好了些许,又过了一阵,开始打喷嚏。
岩胜不得不让司机先到附近的便利店,他去买了一些药,才带人回去。把湿漉漉的男人丢到浴室,打开热水,又找好了衣物毛巾。想了想,又大半夜开火熬了姜汤。
个人公寓太过狭小,也就一张床,只能拿一些被子打地铺。然而地上阴冷,床板失去了一层被褥也不太暖和,他只得将之前收纳起来的电热毯也翻出来。
全都搞好已经花了一些时间,岩胜惊觉太宰还没从浴室出来,连忙推门进去查看情况。
之后,他一脸木然的看着那个男人,泡在浴池里,不知道怎么弄出那么厚一层肥皂泡泡,还用泡沫做成鸭子的形状。
“别泡太久,哪怕是热水也会着凉。”
他只能这样说。
太宰治抽了抽鼻子:“妈、妈妈!”
岩胜:……。
去你的妈妈,拒绝做男妈妈。他直接甩上门。
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大龄婴儿?
大婴儿洗好澡出来,披着浴袍,自带一股橘子的味道。岩胜知道了那些泡泡的来源——这个烧钱的混蛋是不是把自己所有的香波全用来做泡泡了!
他已经太过疲惫,现在已经晨光微熹,他已无力再去跟这个家伙生气。给人灌了姜汤,塞在被子里,又关上刚才一直用来加温的电热毯。做完这些,岩胜都有些无语的想,他为什么要管这个男人的死活啊!
“岩胜君很懂得如何照顾人,是因为弟弟吗?”
太宰治开始得寸进尺,明知故问的戳他的雷点。
“你若不想睡觉,就滚蛋。”
他只能忽视那家伙,自己钻进地上的被褥之中,不再理对方。
“有一点能理解缘一君了。你啊……若是讨厌,就不要对人这样好。会让人误解的,岩胜。”
继国岩胜没有理会他。
反正老师的话,他总是多数听不懂。
就好比,他从没觉得自己对太宰有多好。真正的对人好,应该更温柔,更关切,更体贴,或多或少应该询问两句情况,安慰一下。他只是做了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能够做到的最低限度之事。
……对太宰治来说,这样竟然已经算‘好’。
那是第一次,岩胜对自己的老师,产生了怜悯。
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才会变得如此?有人对他付出最低限度的帮助,他竟然已觉得是对他很好。
*
黑死牟睁开眼。
他意识到,自己依然在梦中。刚才的一切,都是现在这个梦中的自己的梦。
梦中之梦啊……
这种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忘记了自己是做梦的事,有个声音将他微小的迷惑带走。
“很少见你这样,黑死牟。刚才是梦到了什么?”
黑死牟此时身穿白色内卦,用手拄着脸侧,之前似乎是打了短暂盹。他随着声音抬头,看到不远处正跪坐矮桌之前,手持毛笔提笔落字的男人——鬼舞辻无惨。
黑死牟坐直身:“梦到了……怀念的过去。”
无惨停笔,墨汁沿着笔锋落下,在纸面上摊开巨大的阴影。
“哦?是缘一吗?”
黑死牟微微皱眉:“……那是谁?”
这回复让无惨的心情变好,他换了一张纸,继续落笔而书:“不是什么紧要之人。那你梦到了谁?”
问题似乎有些过于隐私,但黑死牟还是诚实的回答了。
“我梦到了,我从前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