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锦月,是最像夏曼意的人。
祁寻偏头,望向姜姒,他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姜姒张扬骄纵,他母亲内敛冷淡。
姜姒爱穿鲜艳的颜色,他母亲只喜清冷的色调。
……
从头到尾,姜姒和他母亲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祁寻总是忍不住看向姜姒。
就连姜姒发起脾气来,眼角狡黠的弧度,都让祁寻忍不住,一看再看。
姜姒和姜锦月,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反复在祁寻脑海里闪现。
祁寻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一直以来,他对姜锦月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或许他迷恋的,一直都是他幻想中的姜锦月。
他既渴望姜锦月能带给他母亲从未给过的关怀,却又害怕揭开假象后,他的世界会因此崩塌。
祁寻沉默地紧抿着唇。
这时,电影已经放到了中间部分,夏曼意和男主角相爱了。
电影中的男主角是祁寻的父亲,祁璋平。
夏曼意演了这部电影后,她和祁璋平因戏相爱,生下了他。
那场爱情轰轰烈烈,众人称羡这是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感情离开的时候,也如骤雨般疾速。
大家并不知道,夏曼意生下祁寻后,她很快就和祁璋平分开了。
祁寻养在祁璋平家里,夏曼意像是遗忘了这个儿子一样,从来没有看过祁寻一眼。
夏曼意演戏的时候,完全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身上,她以为自己爱祁璋平,所以和祁璋平走上了恋爱结婚的路。
但是当这场戏结束了,夏曼意迅速从戏脱离,他们的感情彻底散了。
但当时的祁寻只觉得,他母亲工作太忙,只要他听话,母亲一定会愿意见他。
祁寻闭上眼,眼皮微微颤抖着。
他的思绪忽然回到了那一天,那天是夏曼意的生日,年少的祁寻带着生日礼物去找她。
那个本该被他遗忘的黄昏,此刻不可控制地向他压来。
祁寻站在门口,他看到昏昏沉沉的光线里,夏曼意那张美而病态的脸。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下,只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整间屋子笼罩在昏暗的光里。
夏曼意拍完《镜花水月》后,她就爱上了民国风格。
朱金色的丝绒沙发,湖绿色的雕花椅子,桌上摆放着琥珀色的琉璃花瓶。灰黑色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
夏曼意穿着织锦缎旗袍,她低头认真看着剧本。
旁边的经纪人问了一句:“你很久没有去看祁寻了,不想见他吗?”
闻言,祁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沉默了几秒。
“忽然提他干什么?”夏曼意轻轻拧眉,“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经纪人说:“祁寻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你总该见他一面吧。”
祁寻紧紧盯着夏曼意,手死死地攥紧。
夏曼意慢悠悠翻了一页剧本,嗓音落在空气中:“如果我当初没有拍那部电影……”
她的表情又轻又淡。
“或许我根本不会生下他。”
那一瞬,祁寻的心口浮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对了……”夏曼意看向经纪人,她眼底忽然燃起了明亮的光,“之前我念的台词你觉得怎么样?”
里面的谈话仍在继续,祁寻有些茫然地低头。
蛋糕盒子上那道细细的丝绳,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嵌在了他的掌纹上。
他的双手修长洁净,却勒满了道道血痕。
祁寻近乎慌乱地松了手,蛋糕盒砸在地上,他怔怔地看向门口。他看见夏曼意终于偏头,投过来一个冷淡的眼神。
那张病态的脸,漂亮得不近人情。
然而,夏曼意很快就垂眼,又翻了一页剧本。
祁寻终于明白,对于他这个儿子,夏曼意没有喜欢,更没有厌恶,从头到尾只有漠视。
……
祁寻沉浸在回忆里太久,他脸上血色褪尽,额间冷汗涔涔。
一双桃花眼此时痛苦地眯着,他修长的手紧紧扣着前边的椅背,苍白尽显。
蓦地,他摔倒在地上,修长的腿单膝跪着。
无边无尽的黑暗向祁寻涌来,仿佛旋涡一样,几乎要吞没他。
他膝盖抵在坚硬的地面上,硌得生疼。
祁寻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死死地按着椅背,指甲几乎要沁出血来,也不肯放开半分。
他望着记忆里遥远的夏曼意,哑着嗓子哀求道。
“求你……”
母亲,求你回头看我一眼。
恍然间。
一道娇横的声线乍现,破开凝结的黑暗,直直抵达祁寻的耳边。
“你求我什么?”
祁寻颤抖地睁开眼。
他如同从溺水般解脱一样,用力地喘息着。
祁寻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他眯着眼仰起头。
不知何时,电影院的灯亮了。
半明半暗里,姜姒下巴小巧精致,她懒洋洋地笼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刚才还无孔不入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