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动了动,良久后,他说:“留下吧。”
“可以。”俞遥笑了,“早说不就是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她说完了叉着手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口,又扭过头说:“我现在觉得老头也挺可爱的,摸起来感觉也没有很怪。”
等她走了,江老师转身继续淘米,淘了两下,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他是被俞遥口头调戏了?
唉,年轻人啊。江老师这辈子教了那么多的学生,什么难搞的年轻人都遇到过,可招架不住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他一把年纪被年轻人给凶了,却忍不住笑起来。
俞遥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温柔和他不同,藏在随性的举止之下。她刚才说的做的,只是在表达一个意思而已——“把我留在你身边。”
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骤然老去的恋人,她刚才明白的告诉他,她接受了。
简单到有点冲动了。可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心里有爱的时候,什么都能为此去做。
两天前,他接到了那个电话,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找到了他的妻子。有那么一刻,江仲林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听不懂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什么,手里端着的茶杯摔在地上,水溅湿了鞋子。他忍不住追问:“你刚才是说……?”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重复了一遍,他听到‘你的妻子俞遥回来’这几个字时,后面的话就再没听清楚,不得不再问了一次。他从没有觉得一句话那么难以理解,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就是不明白意思。
曾经想过千百次,始终没有成真,当他放弃了,却骤然降临。他穿着湿透的拖鞋,缓缓坐下,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好的,那么您尽快来接俞女士回去吧,具体的手续我们这边先给您发一份电子信息……”
他放下电话后,呆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脚上冰凉湿透的触感,起身去换了衣服,路过镜子前面,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端详自己,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老头,江仲林心里想,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子。
他体会到了近乡情怯这个词中的心酸,可还是很快的赶去接人了。
推开服务中心大门之前他还在想,要是俞遥不能接受怎么办?然后又想,不能接受他也没办法,他已经老了,还能怎么办呢。就在那个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接受俞遥所有选择和反应的准备。
结果推开门,看到坐在那的俞遥,他就忘记了这些,把她带回家,看她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他从接到电话后就开始无序的心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俞遥好好活着,没有遭受任何他曾想象过的苦难,这很好。
他放下了一个四十年的沉重心事。
他的‘沉重心事’这会儿在外面玩起了游戏,唰唰的音效传进厨房,很有节奏感,也很热闹。
沉重心事四个字,没了沉重,就剩下心事,仍然牵绊在心头,不让他放下。
江仲林洗了洗手,拿出洋葱切。
俞遥在客厅敏锐的闻到了洋葱味,她跳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往内看,picipici了两声,看到江老头循声转头,露出戴着的护目镜。
厉害了,切洋葱会戴护目镜了。俞遥把纸巾悄悄在手里揉成一团,若无其事的回到客厅,一个投球,把那团小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正中。
“我还睡楼上?”吃饭的时候俞遥问。
“是啊。”江老师说,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人老了就会变成顽固老头?”俞遥在桌子底下把拖鞋甩到了江仲林那边。
江老师看了眼摔在自己脚边的拖鞋,新买的毛绒草绿色拖鞋翻了个边,他咽下嘴里的饭,好脾气的回答:“是啊。”
俞遥给对面的油盐不进的老头舀了一大勺的洋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