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王二郎归家后,把牛车牵到杂物屋前,王三赶紧过来卸粮,总共六袋粮,三袋菽、三袋麦。
卸完后,二郎把牛牵到对面牛棚,把车上盛着牛粪的筲箕端到茅房外头,倒进牛粪坑里。
杂物屋,王三打开这六口粮袋,抓起菽、麦,嚼在嘴里分辨,然后沉着脸出来问:“二兄,咋都是隔年的粮?不是跟你说了,给佃户买次陈粮就行么?”
“我在粮肆尝了,次陈粮没法吃。”
“咋没法吃啊!”王三重重叹声气,“咱又不往里头搀糠,粮肆既然能卖,佃户就能吃!”
“成。明日你去苇亭管阿父要钱,你自去买次陈粮吃。”
“二兄?二兄这是说啥话?佃户都吃陈粮,你让我吃次陈粮?”
王二郎烦了,一脚踢翻柴垛,吓的几只鸡在窝里乱扑腾。别看他面俊,一旦阴脸,就似变了个人一样。“我吃什么粮咱家佃户就吃什么粮!王三,我把话撂这,你若敢私下苛待他们,我就先抽死你,再给你赔命!呸!还不滚一边去!”
兄弟之情,好似这正月,一下到了尽头。
二月,古墓山上的草叶见绿。隐藏在郁郁葱葱中的青、绿步障内,部曲更加忙碌了。秦古墓已经挖掘完毕,所有的古物都要运往都城将作监。
“凭什么呀?好器物凭啥都归将作监?”江同门是十一个正式学童里年纪最小的,说完这话,撅嘴看王葛。
卞恣站的笔直,身后是高而直的木板,她赞同道:“有理。”
王葛:“是有理,但跟我说没用。别动。”
她从卞恣脚底位置开始,用石头在她后头的木板上划线,只划寸距,划到她头顶部分、不足一寸为止。“量好了,卞同门身高四十三寸。”
“该我了。”司马南弟背对着木板站。
王葛:“啧,别踮脚。”
司马南弟瞬间矮两寸。
江同门乐得捧腹。
卞恣已经来到王葛斗帐里抽奖。谢据跟小老丈似的坐在案后,案上有个瓮,里头全是木片。诸同门都知抓奖规则,他就只看,没说话。
卞恣笑嘻嘻的在瓮里拨拉,仿佛有预感的抓出一个小木片。“有字!上头有字!三一?”
谢据眼睛一圆:“三一?卞同门,你得的是头等好奖哦!”
“真的!能比魏武纵横还好吗?”
王葛听到他们天真烂漫的欢呼,也跟着欢喜。为了自我进阶,她想出一妙招:帮人量身高,只量寸距。量完以后可在旁边瓮里抓木片,大部分木片是空的,但若有字,必中奖。
江同门跑过去了,司马南弟急坏了,一直往那边瞅。待王葛说句“好了”,她撒开小短腿就跑。
王葛的斗帐一角,横排三摞箧笥,目前每摞只有上、下两个。谢据取右手边下面的,搬到书案上,没打开之前,他也不知道里面有啥。这段时间王葛厚着脸皮讨了好多蜜烛,可见一直熬夜制物。谢据不心疼蜜烛,只心疼王葛这样忙碌。同时,也更佩服她的坚毅。他要向王葛学习,不能自负聪慧就懈怠学业。
司马南弟冲过来,盯着箧笥,都忘了自己也能抓奖了。
打开。
里头有四物,分别是木制的牛、马、猪、羊。每个都是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虽然能看出是牛是羊,但实在……不精巧、不好看。
王葛过来了,拿出木牛,再拿块光滑木板。木板一头底下担块木头,使木板倾斜差不多十五度坡。
将木牛放到高处,松手。
啊……
一声声雀跃欢呼,似乎能掀翻斗帐。
咔嗒、咔嗒、咔嗒……木牛笨拙的顺坡而下,两个横木板制成的牛腿,此时在小家伙们的眼里,再也不难看了!木牛自己会下坡,谁还计较牛到底有俩腿还是四条腿?
“为什么?”谢据把走到坡底后不再动的木牛重新放回坡顶。
咔嗒、咔嗒、咔嗒……
“啊……它又动啦!是武侯巧制的那种木牛吗?”
“为什么?葛阿姊,它真是可运粮的木牛吗?”
“自己琢磨。”王葛轻捏谢据的羊角髻,今早是她给他梳的头。唉,好想虎头,想得心都疼。她不再管几人,由他们或兴奋、或疑惑。把箧笥放归原位,她返回外头量身高的木板那。
其实这个木牛,是利用了物理中的“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外加平衡运用,才能使木制的器物在一定坡度向下行走。跟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是两码事。
暂时没人过来,王葛用自制的长木尺比对刻线是否精确。木板两侧的底部有标记,不论谁来、从板子哪一侧标“寸距”身高,都是从相同起点开始刻线。所以用木尺一横,就知道两边是否能对起来。
如果一横,木尺是斜的,证明至少有一边出错了。比如现在,她右手边的寸距就出现了误差。
无论对错,标过的线段都要削掉,不然会影响她练习或下次的标记。也是现在来找她量身高的只有同门,若以后人多了,她得多楔几块长木板。
王葛刮完一边,回头瞧见谢据这几个小家伙都立在帐外,左夫子不知啥时候来的,蹲在地上“研究”木牛。
“夫子。”她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