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丰号所运送的物资虽然是靖海侯府暂时垫上,但账目还是要走户部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在没有触及到原则性的条件之前可以用一用。
比如陈堪可以将水师的战舰留给郑和,也可以随着南洋的局势变化更改大明在南洋的布局谋划。
但关于军队上的事情,即便是陈堪也不可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理论上来说,大明的军队都是皇族的私兵。
陈堪一个侯爵,让自己的私人船队帮助军队运粮食已经是犯了忌讳。
这点忌讳,还能用无奈之举来解释。
若是再绕过朝廷,就真的变成靖海侯欲收水师士卒之心了。
陈堪可不想尝试一下岳武穆连续接十二道金牌的感觉,遂有此一问。
老刘和老林对视一眼,老刘笑道:“家主放心,吾等也是家中老人了,知道在什么事情上能偷懒,什么事情上该认真,此次船队运送的粮食皆来自于泉州府与广州府的官仓,两府府尊大人都是咱家的老相识,还不至于在在这点事情上面为难咱们。”
“那就行,你们办事,我放心。”
陈堪给予了两人最大的肯定。
当然,陈堪之所以不再细问,一方面是信任府中的老人手。
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泉州与广州两府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他,这几年广州泉州等沿海的港口城市,靠着海贸赚了个盆满钵满。
两府能有现在的局面,多少要承陈堪一个人情的。
此事揭过,老林忽然笑道:“侯爷,还有一事小人得先知会您一声,便是云掌柜年前要一直留驻广州办事。”
闻言,陈堪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许尴尬之色,随即干巴巴的问道:“云娘来广州了?”
“是啊,要说云掌柜一个女子,要独自操持那么多东西,也确实不容易,有时还要亲率船队出海,这一次小人与老刘能这么顺利的从两府官仓拿到粮食,也少不得云掌柜从中牵线搭桥。”
老林感慨了一句,随即看向陈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侯爷,小人跟您的时间不算短了,小人真心希望侯府能够千秋万代的兴旺下去,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孙后代也能多吃几口富贵饭,您这次路过广州,若是时间上来得及的话,还是去看看云掌柜吧。”
老林算侯府的家臣,所以他说这话,那是绝对的发自内心。
如今侯府子嗣凋零,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陈堪和常宁也就孕育了凤阳郡主这么个独苗苗。
对于侯府的子嗣问题,要说最着急的,无疑就是跟随侯府混饭吃这些老人手了,尤其是一众侯府的家臣。
侯府只有一个独苗苗就算了,独苗苗还是个女子。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女子就算再有能力,放在外人眼里,那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
侯府没有一个男丁,这些家臣心中总归有点不安。
尤其是家主还是个能够领兵上战场的,上了战场,谁也不敢保证每场战争都一定会大获全胜。
所以劝诫家主多多开枝散叶,就是每个负责任的家臣必须要尽的义务。
但话是这么说,听在陈堪耳朵里,就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操心他在房中那点事儿,总是让他心里面忍不住生出羞耻感。
偏偏陈堪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就连反驳都有点没底气。
沉默片刻之后,陈堪还是决定反驳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无奈的应了一句,陈堪觉得更尴尬了。
云娘现在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妾室,还是正牌妻子亲自纳进后院的。
但认识那么多年,拢共也没见过几面,谈感情更是天方夜谭。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陈堪也还能勉强接受,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云娘的儿子是他的学生。
都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徒,一下子就变成父子,感觉怪怪的。
见陈堪应下,老刘和老林脸上顿时就收敛不住笑意。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慢腾腾的起身拱手,笑道:“家主,如今物资已经送到,我们就先告辞了,还请家主派出人手与我们进行交接。”
陈堪点点头,也没有挽留。
舰队如今虽是回程,但军民有别,他们也不适合在宝船上过多的停留。
目送两人下了船梯坐上小舟离开,陈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随即唤来宋青,让他带人去接收一下物资。
接收物资很简单,只需要派水手过去将运送粮食的船开过来融入舰队就行。
反正这些船最后也是要开回南京的,到了南京再移交给侯府麾下的商队就行。
有了足够多的粮食,船队的氛围终于轻松起来,将士们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至于南洋食人事件,很快就被将士们抛之脑后。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船队逐渐驶离马来半岛的海岸接近东南亚半岛。
陈堪也逐渐将此事忘却。
说到底,这件事情比起回家,吸引力不止差了一截,而愤怒这种情绪,又很容易被时间冲淡。
不过,明军的愤怒容易被时间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