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时候,阿利贝的直觉总是准得要命。
天色渐暗,他坐在蒲扇团上,面前的是一座神似佛像的雕塑。
大概是上千年的文明历程演变,让这佛像也渐渐模糊了最初的样子,可无论时间过了多久,无论身处哪个时代。
悲悯,芸芸众生。
在那双蒙了雾的眼中,总是直入人心。
世人所求,偏爱神使。
可阿利贝从不信神使。
他认为,那也不过是人。只要是人,就注定拥有七情六欲。
而死物,是最不会开口说话,最安全的载体。
阿利贝是在十三岁这年,开始信佛的。
苦苦挣扎的嗟磨,已故的母亲,恶心的下等星球,那些令人困顿的过往,不堪一击的现实。
赤裸的伪命题,总是夹杂着不可磨灭的惊人的相同。
在面对这尊佛像时,他那双翠绿的眼眸往往是空泛。
他似乎是在看着佛像,却又不是。
他一面由心而说,一面看着佛像对立面的自己。
“你也在告诉我,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阿利贝的眼中看不出悲喜,玉骨指尖时不时地摩挲过一串串佛珠。
很难想象,一个狡猾诡谲的商人,居然将佛珠把玩得如此圆润。
佛像自然不会回答他。
无边无际的等待,和沉默不语的风声,这是佛像注视你时,你内心的心语。
而等待阿利贝的不过是自己的重新思考。
他总是这样,用最锋利的剑将自己刨开,然后用最温和,又最冰冷的话将自己审视。
“帝国的皇帝在全星际耗资巨大找他的玫瑰。”
“靖元帅为了保护她至今生死不明。”
“星际海盗也曾是她的不二臣。”
说到这里,阿利贝轻笑,语气不详,甚至有些淡淡的嘲讽,“也许不是曾经。”
他的脊背始终都是挺直的。
那串佛珠在他的手中发出细微的声音。
语气有些残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做法,有些像婚后被戴了绿帽的丈夫,恼羞成怒地想要让他的小妻子明白,只有她的丈夫才能保护好她。
这其实是挺好笑的。
“可是……我也似乎,不是很能放开手。”
他的指尖冰冷,眼前的过往走马观花。
似乎连阿利贝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可是有很多的事情,并不是只是要去究其原因。
因为它本身的存在,便就是真理。
阿利贝垂下头,他收起了指骨间的佛珠。
虽然暂时还不能明白为什么,但是既然他的心告诉自己不能放手,那就从心而为。
在阿利贝多年来利益至上的精神下,这是他猛烈生出的唯一想要抓住的东西。
况且,他现在总有一种,要即将失去的错觉。
他的直觉总是很准。
“扣扣扣。”
门被外头的侍从恭敬地打开。
然而进来的人却不是侍从。
是阿利贝在拍卖行的眼线。
他的眼皮一跳,有种事情脱离掌握的即视感。
“大人。”
黑色执事弯下腰,语气恭敬。
“可靠消息,南联盟首席已到达庄园。”
听到这里,一直半身笼罩在阴影下的阿利贝抬起眼。
他的指尖停顿,翠绿色的眼睛如同蛇类。
他的口气语焉不详,眸色渐深,品味着这句话。
黑色执事继续说道:“家主已出门迎接,不过却没有看到南联盟首席,只有副官在和那些人打交道。”
说到这里,阿利贝轻笑一声,“看来我的父亲,似乎有些着急呢。”
黑色执事点头。
“三少爷收到消息后,也马上关停了宴会。”
阿利贝摩挲了下指尖。
“有抓到什么把柄?”
其实这也是一场局。
他这位弟弟,是个大玩咖,平日里装得极好,在父亲身边一直扮演者一位乖巧懂事的幺子。
可私下里对平民恶心厌恶,动辄杀人,草芥人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森明是个心里变态的家伙。
他最喜欢玩弄猎物,连带着他身边的走狗也大多如此。
本来阿利贝是见惯了这种事的,可是谁叫他让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
那不好意思。
他也不是什么心理健康的人,狗咬狗,他也最喜欢看了。
所以............
“夜场会他又丢了一名少女。”
阿利贝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让手下的人把那女孩带去地窖。我们的人收到消息后按兵不动,和您说的一样,准备等一会儿再过去收尸。”
明明到这里,一切都如同他的计划一样完美无缺。
可是他的心就是跳动的厉害,这并不是什么非常严峻的商战,这甚至就不过是他的一个玩心大起,想看看狗咬狗。
他居然迫切地想要听到结果。
“继续。”
黑色执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显得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