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人不能寐。
在这个时分,主星依旧灯火通明。
帝克莱尔端坐在厚重的红檀木椅子上,他的桌面前是一份份看上去非常可观的文件,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卷曲,灯光从上面洒下来,光照下的阴影是看不清神色的变幻莫测。
特别是在这种暖光灯下,他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帝克莱尔身上穿的是皇室特制的衣袍,雍容华贵是它的代名词。
他的指尖不紧不慢的轻轻点住黑色的桌面。
下属在一板一眼的汇报近期的情况,这本应该是要集中精神的时刻,可惜听的人思绪却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陛下?”
下属有些胆战心惊,他迟疑的开口。
帝克莱尔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他微微抿唇,不紧不慢点住桌面的手停顿。
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一句。继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真的不想再继续听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下去了。
他的精神涌入惶恐。
帝克莱尔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风干的肉,干瘪的,散发不出任何香味的,只有浓腻的咸萦绕在自己的身上。
他从桌面的文件上抬起眼。
视线略过了半跪在地上汇报的下属,在这一刻,他似乎被割裂成为了两个人。
一个依旧是那个睥睨的皇帝。
而另一个,则是深陷囚徒的自我。
良久,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已经冷汗连连的下属离开。
帝克莱尔起身,他桌面上有一朵已经成为标本的赤阳花。
帝克莱尔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这朵花。
他有一股冲动。
通往A级实验室的路,帝克莱尔走了上千遍。
黑色的长款大衣披在他的肩上,领口处是繁琐的贵族纹饰,胸前佩戴的是德赫拉皇室徽章。
身形高挑,在这条崎岖的小路行走间,他的步伐有迟疑,甚至在走的过程中,面对分岔口时,他选择了错误的那一条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另一条路极目而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但我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呢?
帝克莱尔不知道。
甚至在这一刻,在他隐约快要失去她的这一刻,他居然依旧是不知道。
他只是嫉妒。
他甚至羡慕。
他嫉妒,为什么这条长长的路上会有这么多的人?
他嫉妒,为什么这条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她眼神的青睐?
他嫉妒,为什么自己的靠近,带来的只有远离?
他嫉妒,为什么其他人做了错事依旧可以得到她的垂怜,而自己得到的只有离开?
他羡慕,为什么他们可以以各种明朗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
他羡慕,为什么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她的身边,而自己却不能?
他羡慕,为什么他们不需要背负这样重的责任?
他羡慕,为什么他们可以无事一身轻地去追求去追随?
是的,他对此居然感到自卑。
今夜没有雨,只有微微的风,可是在主星,这微微的风竟也让人感到寒凉刺骨。
“虹膜验证成功!夜安!陛下。”
这久违的话,让帝克莱尔的内心居然升腾起热意。
可是明明日子并没有过去很久。
甚至他们在一起的相处,也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
就连他们的别离,也才过去了不到半年。
可是再听到这句话,帝克莱尔在升腾的热意过去后的是无法弥补的空荡。
就像A级实验室里空荡荡的一切。
这空荡荡到就好像,她从未存在,就好像她留在帝国的痕迹,仅仅只是南柯一梦。
帝克莱尔突然好像有些懂了。
他静静地伫立在窗边,在这无灯的夜里,能够发出光亮的只有月色。
银白的月色洒下来,它们落在帝克莱尔金色的发梢上,他好像是一夜白头。
浓重的孤寂,比以往的每一个时刻都要来得更强烈些。
他的心跳得很快。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他这样,平淡地说出口。
在月色下,帝克莱尔的声音低沉,他的眼中浮现的却是深深的挣扎。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一个又一个涌上来。
凭什么他们可以在做了错事后依旧纠缠着。
而他。
却只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而他。
却只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而他。
却只能背负着这沉重的一切,放弃自己不应该放弃的人。
帝克莱尔笑起来。
他在这一刻笑出声的时候,带着些哽咽,和委屈的音色。
“这不公平。”
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负重前行。
权力的平衡砝码在这一刻开始倾斜。
这源于帝克莱尔的嫉妒和羡慕。
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