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灰雾中行驶，前方可见距离不足五米，车速却不慢，总会在遇到障碍物之前突然拐弯，狂秀车技。

从外面看来非常酷炫，车上被迫东倒西歪的乘客却觉得很淦。

“啊呕！”一只长着人脸，身形像猴，没有尾巴，穿着一件粉红色人类长毛衣的妖被公交车晃得发呕，从口中吐出一团散发着腥臭味的肉糜。

看样子是前不久才吃的食物。

呕吐物落在公交车上，有少部分溅到旁边妖怪的腿上。

那只妖怪胖胖的身形和弥勒佛形象很接近，亮金肤色，耳长鱼鳍，身上有鳞片覆盖，手脚部位也是鱼鳍的样子，眼睛又圆又鼓，却没有神采，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的罗哲玉，嘴微张。

对于溅到腿上的呕吐物仿佛没有察觉到。

“好恶心，你就不能吐到别的地方，偏要吐在这里？”

鱼鳍妖怪没有反应，坐在它另一边的一只精怪却尖声叫道，声音刺耳。

年轻女人用力将昏迷的男孩搂在怀里，闻言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又连忙垂头，朝罗哲玉的位置更靠近些，连碰到罗哲玉身边的苦无都顾不得害怕。

一车子妖魔鬼怪，太可怕了，感觉比之前更让人绝望……

她开始后悔脑子一抽跟着奉虚上车。

那名猴身人脸的妖怪挠挠头，上上下下将出声的精怪打量一遍，见对方头大、身体细长、脚也大，长得活像个杠铃成精，且整个头脸光秃秃的，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无牙，舌头细长，能伸出嘴去把自己的脑袋舔一圈，看不出有什么手段。

便缩缩脑袋，状似害怕，低声问：“弄到你身上了吗？是应该向你赔礼道歉，你先坐到我旁边来吧。”

它右边是鱼鳍妖，左边还空着。

“没弄到我身上就不能说了？不用你赔礼道歉，假惺惺装好人，肯定是想让大家觉得你好，就放过你吧……我说话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恶意。”形似杠铃的精怪张口就来，一连串话语说得不喘气。

猴身人脸的妖愣住了，它从未见过生物这样说话，这还是头一次体验。

公交车上其他妖怪缓缓转头看过来，这精怪好别致好奇怪！就连人类，也不敢在它们面前耍嘴皮子。

罗哲玉也有点惊，顺便在众多妖怪注意力转移到杠铃状精怪身上时，轻轻抖动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滴滴！”

公交车突然停下，灰雾中出现一名杵着拐杖的老太太，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宝蓝色长裙，打扮得很讲究，唯有脸上布满伤痕，像是被人用刀在脸上划了几十刀，刀口很深。

老太太看到公交车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视线透过公交车窗户一扫，便盯住年轻女人。

她杵着拐杖摇摇晃晃，实际步伐敏捷地踏上公交车，直直朝着年轻女人走过来，坐在她另一边。

年轻女人心跳猛地一停，抱着男孩又朝着罗哲玉挪近了些。

“放松点。”细长眼睛微转，带着稚气的孩童声安抚她。

听到对方平稳冷静的声音，年轻女人还是害怕，但没刚才那样恐惧到全身发麻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在迫害她吗？你们不会认为所有精怪都吃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老太太看向年轻女人，刚开口准备说话，对面就传来突兀刺耳的声音。

是那名杠铃状精怪，罗哲玉现在怀疑它其实是名杠精。

只要开口说话，必定抬杠，没有人开口说话也会主动找机会开杠。

罗哲玉没搭理它。

妖灵鬼怪里出现一只杠精，画风也是蛮清奇的。

老太太只看了眼杠精，便转回视线，笑眯眯对年轻女人道：“你真漂亮。”

年轻女人惊得一跳，求助地看向罗哲玉。

后者与老太太对视。

“和魂魄打交道的奉虚也开始养储备粮了？”老太太笑声慈祥，脸上的刀痕因为笑容变得扭曲，浑浊的眼睛眯起。

“我让这名人类给我化个妆面，你不会不同意吧？”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将飘到脸侧的发丝拂到耳后，露出来的手背白皙细嫩，与少女无异。

还没等罗哲玉和年轻女人反应，杠精又出声了。

“人类好看？你是造物主吗，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凭什么只请人类给你化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瞧不起其他生物的审美，而且你的审美也挺迷惑。”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目光阴冷，手指摸向后颈，似乎要抽出什么东西出来。

“嘭！”

坐在罗哲玉对面的鱼鳍妖忽然抬起蒲扇大的鱼鳍手，对着杠精头顶用力锤下去。

噗叽——

随着爆裂声，杠精整个被打扁在座椅上，肉块血水四溅。

罗哲玉细长眼睛猛地瞪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两手各拉住身边的一只苦无挡在身前！

万幸，没被这些东西溅到身上。

鱼鳍妖缓缓转头，看了眼拍扁在座位上的杠精，圆鼓鼓的眼睛眨也不眨，微张着嘴一脸痴呆。

它又缓缓看向自己另一侧——那里被猴身人脸妖的呕吐物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