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的院落,阿媛指着新发芽的葡萄架,笑盈盈的:“父亲,家里的葡萄架也发芽了。”
台阶上,出现了一抹眼熟的身影,阿媛赶紧跑过去,欢呼不已:“舅舅!舅舅!”
夏侯至本紧绷的脸,顿时松弛,温柔把阿媛一揽,低头抚她脸:“阿媛来了。”说着,抬头看一身燕服的桓行简,寻常神色,夏侯至忽然觉得嗓子干涩,搭在阿媛肩头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阿媛,我跟你父亲有事情要谈。”
阿媛格外懂事,立刻明白,跟上前来牵她的婢子走了。临到月门那,阿媛回头看了看舅舅,舅舅依然风姿夺人,望之可亲。
“不必去了。”夏侯至语气上来就很尖刻,“桓行简,我以为你我之间最多至交陌路。”他忽然就恨透了自己,怎么会信眼前人,他明明是虎狼,论演戏,难道不是他桓家家传?
“我错过了机会,不会怨天尤人,我认,但你我不必再相见。”夏侯至话说得分外决绝,始作俑者却安然若素,桓行简点点头,不知算不算一种默认。
“也好,我没什么可说的。”他两手空空,并未打算再去北邙。夏侯至愈发厌恶他那神情,血往上涌,许久不曾示人的凌厉傲气一泄而下,“我耻于曾同你交游,只恨不能亲手杀你。”
一下撕破了脸,桓行简似乎也不觉意外,唇角冷笑聚起:“不错,你错过一次,便错过所有。我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各自由命,我姓桓,就这么简单。”
夏侯至已然齿冷至极:“你果然阴毒,”他目中不由凝泪,心中想到一人更是血气翻涌,声音陡得扬高,“柔儿性情单纯,你但凡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再害她!”
月门那,贴墙而立的阿媛一脸惨白,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她避开下人,躲在这里偷听,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本焦急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最后这句,宛如一个霹雳下来。
来时,她便觉得怪异,父亲鲜少让自己再来舅舅家,更不要说他亲自登门。
年岁渐长的小少女有了许多心事,此刻,两脚虚软几乎站立不住。脑子里嗡嗡成片,强自忍了又忍,掐得掌心深陷。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阿媛大喘几口气,理理衣裳,穿过一树嫣然的桃花,笑对前来找她的婢子:“许久不来,我都迷路了呢!”
她捂着砰砰跳的胸脯,“我去看看父亲和舅舅说完话没!”
转身就顺着青石砖路返回,从月门那一探身,竟见桓行简也朝这边来了,阿媛吃惊,他微微一笑:
“走吧,你舅舅还有客人要见。”
阿媛心里不信,狐疑的眼神从他脸上这么一溜,却也无奈,试探道:“我去跟舅舅道别。”
“不用了,你舅舅有其他事要忙。”
不由分说,把阿媛带出了夏侯府。父女坐车而来,阿媛眉目似他,凝神时别有一番冷隽滋味,桓行简瞥她:“怎么了?”
她咬咬牙,小巧的鼻端已然沁汗:“我听见舅舅好像跟父亲吵架了。”
他心一凛,皱眉问:“你跟谁学的,还知道偷听了?”
“舅舅说,父亲不要害柔姨,我只听见了这一句。”阿媛到底年纪小,当着父亲的面,没有撒谎,可眼睛却红了,“舅舅为什么这么说?”她小小的脑袋瓜里,强逼自己不要去瞎联想,但没用,有些念头自己就跑到脑子里来了,无比清晰。
桓行简脸一沉:“你舅舅也不过如此,你大了,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恐怕你也会去瞎猜。你母亲的墓葬,被贼人所盗,便有人把你母亲的死重新翻出来附会,连你舅舅也以为我害死了你母亲,所以,他说那种话。”
没想到父亲如此坦白,阿媛唇一抿,自母亲病逝她跟父亲都有意避开这个话头。这么猝不及防倒出,阿媛茫然无措看着他:
“那,那父亲跟舅舅解释了吗?”
她自然是信父亲的,此时,心里又恨那些拿母亲离间两家关系的人。桓行简神情依旧淡薄得很:“你的父亲做事,不需要解释。”
阿媛彻底无话可说,慢慢垂了头,听街市上欢声笑语的,便打了帘子一角,见卖各色玩意的都有眼睛里不由神往。
悄悄转个头,看桓行简端坐阖目,是个小憩的模样了。她大胆继续透过车窗去看,一眨眼,一个极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柔姨吗?
阿媛低呼,桓行简当她小孩子家不知看到什么稀奇的物件,动也没动。
她看到的,确实是嘉柔。
得知父女两人去了北邙,嘉柔带宝婴出府。这几日廷尉那边迅速结案,桓行简没有瞒她,把结果一说,嘉柔着实吃惊,难能想象朱兰奴那个人何以疯狂至此。
府里金线没了,嘉柔不劳烦人也想出来透透气。本以为桓行简软禁了她,可到府前,竟能出得去,她便同宝婴两人往铜驼街来。
看得眼花缭乱,该买的买齐,人忽潮水般动起来,嚷嚷着往东面看胡人新传来的杂耍。嘉柔奋力挤开,从人群中逃出来,看那么多乌泱泱的人头都往一个方向去,波浪似的,又壮观又心悸。
洛阳城可真热闹。
这一挤,倒把宝婴给挤没了,像是消失在了人海。嘉柔一时无奈,把幕篱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