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的病稍稍好转, 便带着宝玉,强提起精神往荣府去了。这座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府邸让他陌生到怀疑前半生是一场梦。
现在的荣府下人不似从前那样多,近身服侍二房的下人及直系亲属都被送给二房了, 身契已不在荣府里。
贾政和宝玉从西角门进府, 赶到了荣庆堂屋外, 丫鬟为他们打帘, 贾政当先进屋。
贾政一进门,双眼就红了,跪倒在地:“老太太, 您大安!”
贾母看着小儿子似老了好几岁,比现在的贾赦还老得多,大为心痛:“你在家时怎么不好好养着身子?”
贾政抹着泪:“看见老太太还康泰,我心也安了。”
贾母又叫宝玉上前,搂着他哭道:“宝玉都瘦了一大圈了, 虽说正在孝期,可也得好好吃饭养生。”
沉默寡言的宝玉这时才流下泪来, 哀哀叫了一声:“老太太!”
“好孩子,我知你受苦了。我这么些儿孙,最疼的就是你,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 又是最孝顺的一个。何苦家里出了个天煞星,让我老来想要最孝顺的孙儿承欢膝下也不可得!”贾母一边说,一边搂着宝玉叫着心肝。
宝玉呜呜哭泣, 又道:“老太太,太太没了!太太被毒死了!”
贾母对王氏倒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老人家都不喜欢死字。
“好孩子,那人不敢害你, 她要害你,就先杀了我。”
母子、祖孙三代在一处哭了许久,贾母问起贾政府里的情况。
贾政道:“早先王氏就去庵里出家,家里庶务都由李氏管着,原也没有什么大差错。只如今珠儿从诏狱出来后受了大惊吓病重,李氏要分心照顾他,又要管一大家子,操持王氏的葬礼,有些支撑不住了。”
贾母沉默了一会儿,说:“究竟是在诏狱中赐死的,一应礼都检办吧。我让鸳鸯带着几个得力的丫鬟去帮一帮忙,四丫头也先回帮帮忙吧。”
贾政今儿来荣府正是来求助贾母的,忙朝贾母磕头道谢。
王夫人因厌胜之术命丧诏狱,虽然被恩典发还尸身自行处理,可到底有所妨碍。
此中最为难的莫过于黛玉了,她作为林家唯一在京的主子,送奠仪不是,不送也不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黛玉在自己院子里与徐嬷嬷、王嬷嬷几人商量了许久。
还是徐嬷嬷做主,礼品照旧,奠金只给三分之一林家份例的三分之一。
黛玉叹道:“只觉未免对不住二姐姐。”王夫人以厌胜之术谋害贾琼,要不是贾琼异于常人,十条命都死绝了。
徐嬷嬷微笑道:“二姑娘是明理之人,定是知道我们此中难处。倘若不闻不问,旁人只道我们林家就是那迎高踩低之人。我们到底在荣府住了这些年,前头总是二房当家的,我们当作不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黛玉长叹一口气,忽道:“只是昭华今后越发难了。”
徐嬷嬷低声道:“要我说,幸而当初王氏不肯将她记在名下,不然可就不好了。这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皇长孙也是天家的孩子,这要不是牵涉到荣府内的人,不会只死了王子腾和王氏。”
王子腾的死算得上是自甄家倒台以来官场最大的动荡了。王子腾与王氏参与水月庵邪/教,供奉假观音,以厌胜之术谋害贾琼,这事爆发出来震惊满京官员。
皇长孙专门请来了佛门高僧和几大玄门中人来说明警幻与观世间神像的区别,以及警幻神像上必有她身份的印记。
水月庵住持虽然修佛却尽干恶事,将她拿到了京兆府公/审,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百姓都知道假观音/邪/教是害人的。
借着此案,百姓舆论将警幻像上的法印特征都传播出去,信佛人家都不禁自查,居然真的发现不少假观世音的神像。
就算官宦人家供俸观音的不少,一个个当家太太或老太太的佛堂中的观世音神像居然也有十之二三是假的。
神京之中掀起一股捣毁假观世音神像,抵制警幻的热潮。平民人家的木雕、石雕,官宦人家的金雕玉像,警幻的神像不知毁了多少。
三界三教达成共识要让贾琼完成截取西方气运的大业,此事被禁足灌愁海的警幻并不知道,她也不知贾琼是琼霄转世。
警幻在自己的禅房中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恶狠狠地念叨:“贾琼,此仇不共戴天!”
……
时光如东流逝水,转眼已到了阴历十月中旬。
金陵两江巡抚衙门里下人忙前忙后收拾着,林如海就要一边押运秋季赋税进京述职。
因为林如海也没有个太太,便由原来的两个老姨娘暂时共同管家。
前几日黛玉刚刚来信,林如海到如今想起来都不禁感慨万千。
【父亲大人尊鉴:身体安好?儿在舅舅家一切都好,只是正值重阳佳节,未免挂念父亲。近几月,舅舅家发生了很多事……】
黛玉就在信中絮叨叨地提最近在神京发生的事。皇帝重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