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回答:“百姓!”
“错!无论前后那种法规,付出‘有效成本’的唯有差役,而百姓在这里是‘无效成本’。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劳动价值没有发言权,他们的劳动被忽略了、被无视了、被利用来满足官吏的需求,所以,朝廷改来改去,付出劳动的百姓没有发言权,无论怎么调整,唯有贪官污吏有权、有能力借变革的名义将自己的劳动折现。”
程夏与程门子弟略一琢磨,齐齐恍然的“哦”了一声:“有道理!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朝廷怎么修改免役法,受苦的都是百姓。可世人皆说‘免役法’是善法,师公也在想着革除弊端,难道,真没有改良方法了?老师试着以‘成本与效益’,说一说如何革除免役法弊端?”
赵兴摇摇头:“无论那种弥补手段,如果支付有效劳动的人没有劳动的定价权——所有努力,终归虚妄。
我记得:当年有人上《流民图》,描述新法下百姓流离失所,辗转求生。神宗陛下不忍,欲停新法,王荆公怎么说——人言不足恤。那意思是说:百姓的话不值得一听!嘿嘿,付出成本的老百姓没有说话的权力,他说这变法是为了百姓谋福?
太逗了!‘成本’没权利参与效益分配,有谁能得到利益?”
赵兴这话涉及到高层政治,程氏弟子听了这话一片黯然,他们插不上嘴,所以无话可说。
周邦式忍不住插嘴:“离人兄,你说有许多补救方法,不如你且谈一谈。”
“补救方法吗……我听人说,陕西宁州通判邓绾为讨好王荆公(王安石)曾说过这句话:笑骂任由他人,好官我自为之。他说的‘好官’不是指清廉官,而是指位置好、油水足的官职……主持新法,都用这样的官员,怎么改?
司马相公指责新法的‘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是从桑弘羊的‘民不益赋而国用饶’那里学来的。王荆公未加否认,当然他也无法否认。桑弘羊做的什么?是把百姓的钱袋掏空,装入朝廷的口袋。而后,只要有一口气的百姓,都拼劲力气来唾弃那个政权——所以汉朝亡了。
桑弘羊当初没完善的事情,我们这次的变法弥补他的漏洞了吗?
没有!王荆公除了照搬,没做哪怕一汤勺的努力。
那么,桑弘羊导致的结果我们能避免吗?……南伯,我不想跟你吵架,咱俩是朋友,我不想跟你在政事上吵架——你我皆闲人,吵了何用?无效成本呀。但你可以细细想一想我的话,新法要有出路,单靠吵架是不行的,必须有所行动。
王荆公说:‘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他无视了所有规则,那么,我们该‘法何法’?王荆公没有说!祖宗说要爱民,祖宗不足法,所以邓绾们开始残民,百姓苦不堪言,然而‘人言不足恤’,所以他们的苦痛可以完全无视,是吧?
所有的规则都打破了,我们做事的标准是什么?法何法?没有规则,处事率性而为,国家大事,焉能如此——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建立规则,让‘成本’体现发言权的规则!”
周邦式听到这里,脸色变了。他听出来了,赵兴是有办法,但他的办法并不适合现在。
宋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共和”,但实际操作上有多处是按照“共和制原则”。比如“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然而,无论如何,士大夫都没有想到“与百姓共治天下”,因为如此一来,就需从单纯“共和制”进化到“民主共和制”。
赵兴的主张涉及“给百姓权力”,这在宋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办法也是不可行的!
周邦式想通了这一点,程氏弟子也立刻明白了,程夏乖巧,他马上把话题跳到最初的问题上:“老师,那你费那么大劲考进士,不为做官,怎么体现效益?”
赵兴一拍大腿:“问题就在这。进士就是效益,有那一个官衔压在那里,差役们不敢随意敲诈,因为他们担心我日后可能做官,官官相卫下报复他们。
除此之外,有了进士头衔,我可以将家里的田地完全免税,占再多的土地也没有人说话,因为我是官绅。就这么一个官衔,我会获得很多的效益。
但……这三年里,我只沟通了一条商路,咱家的商业网络还没有铺开,而真做了官,又不许官员从事海贸,如此,我这几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若我放下这些产业去做官,每月所获仅十五贯而已,而我要损失什么呐?那条商路铺开了,马上会有很多跟风的人,我不赶快将流通货栈建立,别人会建立。渐渐的,我的市场份额会逐步萎缩——那我损失的可不是每月数万贯。
所以,从成本效益上来说,我去做那个官,不如顶个官衔待在家里,安心经营我的货栈。”
那群以色列人已在静海街面上兜了一圈,回来汇报,赵兴听过他们的汇报后,交代几句,等他们告辞,又指着这群以色列人的背影对学生说:“这群人,可能是世界上最懂得成本效益关系的人了。”
程夏从思索中醒觉过来,他趁机缓和气氛:“听说老师要给他们找祭司,海船远赴海外,花的成本也不小,老师认为值得吗?”
“值!太值了!”赵兴最满意的就是,自己这次汴梁之行,最值的就是找回一群以色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