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年,我和母皇多多少少都带着压迫的条令,终究有一日,只要有一点没有把握好,这个天下就翻天覆地了。我们不敢有所懈怠,就连这个位置能不能交给阿铃,都在犹豫。”
下一代女皇,若是不能顶住压力,不是她死,就是这个王朝死。
而任何一种结果,都不是河洛想要看见的。
她说,“当初生阿铛的时候,我希望是个女儿。”
“所以阿铛说的没有错,我确实自私,偏心。”
她还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母皇在推开小朔的时候,那般自责。在选择她的时候,也那般自责。
她们在自己的立场上是伟大的,但是站在别人的立场,却也不是那么无辜。
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因为这种感觉很不好,她甚至开始体会到母皇为什么总是那么孤独,即便身边有折家姨母小凤姨母,也依旧是显得形单影只。
她现在也是这般,即便是有小花有小朔小树,她还是时常感觉到寂寥。因为做决定的是她。
这个没有人去帮她,没有人能开解她。
在骨肉至亲之间,做出了选择,忍住了埋怨,要学会开解他们,学会教导他们。
她久久沉默,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本以为就要这般睡过去,谁知道皇太夫却问了一句,“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多纳几个男妾呢?”
“既然你觉得天下男人依旧在三妻四妾,也愤怒于女人依旧一夫一妻,为什么你不纳男妾呢?”
他的语气很疑惑,没有愤怒,也没有觉得难易理解,他只是有些好奇。
“你是皇太女,这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你带头,相信很多人都会纳男妾。”
河洛却摇头,“我确实追寻男女有一样公允的机会去迈入这个世道,但是我并不追寻女子必须要三夫四妾的世道。”
“妾就是妾,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对的。”
皇太夫觉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闪光。她说,“在我看来,我想要的世道,是女子一入这个世道,是有追求自己能嫁给谁的权力,是能够选择将来是要为官还是为商还是做其他的权力,是能够跟你们男人一般,从小获得活的权力,是能够背着小挎包去读书的权力。”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突然笑了,“所以,你错了,他们也都错了,我和母皇这两代人几十年的努力,不是为了拥有十个男人,二十个男人,只是为了能够自己选择去拥有一个男人。”
皇太夫一直以为,都没有跟河洛谈过,即便两个人生了阿铃和阿铛,已经相处了十几年,但依旧是第一次发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会吸引人去爱她。
她坚韧,如同日光一般耀眼。
而今晚月光正好,日月同辉。
河洛说完,见他看着自己,好奇问,“你这般的神色,在想什么呢?”
皇太夫笑起来,“今晚月色正好。”
他闭上眼睛睡了。而河洛见他闭着眼睛,便也没再问,也睡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河洛已经不见了,皇太夫本想再躺躺,就见外头蹦蹦蹦的声音传来。
他叹气,起床穿衣,出了里间,问:“怎么了?”
小铛满脸期待,“阿姐回信了吗?”
“怎么会,她估计还没有收到信。”
小胖墩失望,“好吧,那我明天再来问。”
不过,在信寄出去第二个的时候,小铃才收到信。此时,她已经在梧州了。阿娘问她想去哪里,她说想去阿爹的家乡看一看。
阿爹的故乡在梧州,她一路从京都走,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三个月才到。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阿爹的家里看,她还记得自己是微服私访出来的。
她只是在镇子上面买了一座宅子。
保护她的隐卫有两个,年岁也正好做她的父母,于是就是一家三口。
梧州府还是很繁荣的。这里也有女学。她还去女学里面读书。
去女学很容易。只要两个条件。
一是女的,二是能交出束脩。
基于这两个条件,她们这个女学其实已经是给富贵人家女子读书的地方。她属于半路去的,又因为被先生考过学问,认为她天赋极好,所以就安排在了甲字班。
她进去的时候,一群姑娘就好奇的看着她。听闻她是京都来的,又都带着点羡慕。
先生走后,就有人来问她京都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姑娘偷偷的拿出自己珍藏的西城夜市图,指着上面的人道:“这是真的吗?”
阿铃一瞧见这画,就好奇问,“你这个是谁画的?”
画面上的人,正是折家祖母和其他几个入朝为官的女大人。
她们正在看杂耍。
姑娘:“是我二叔,我二叔去京都的时候瞧见了,回来就画给我看了。”
阿铃就点头,“是真的。京都里面有女大人,就是你们梧州也是有女大人的。”
“哇——”
一群姑娘叫起来,“我们怎么不知道?”
阿铃想了想,背出了自己学过的东西,“是长明十五年的进士,如今在梧州府三明山县做县令。”
这着实是个小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