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 3:00pm, 晴。
渡我、太宰、小早川三人并成一排,前后都是熙攘的人流。
假日在外, 小早川明美跟太宰都没有穿校服, 前者一袭淡色连衣裙,瀑布似的长发被编成了精巧的鱼骨辫,左右两鬓别具匠心地留出两缕,用卷发棒烫成了弯曲的模样。说是爽利也好, 说是漂亮也好。
“无论怎么样都很可爱啊, 明美酱。”太宰穿了他常穿的黑风衣,衣服颜色与校服相似, 却因款式不同, 极容易地将他过分的早熟给衬托出来, 他夸奖明美打扮的话语实在是太熟练了,毫无少年人的羞涩,弯曲的双眼, 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即将触碰到明美鬓角却又偏偏差一毫米的动作。
——他的话语还算真诚, 远远够不上狎昵, 然而凡是看见他动作的人都会想, “这熟练的姿态, 得是夸奖了多少女性,才能练就出来的啊”。
[小明美真可爱啊。]
身后的渡我被身子从心底深处发出与太宰相似的声音。
“谢谢,太宰君。”令人恐惧的是, 小早川明美也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平静,或者说一点也不少女的认真,让人怀疑她是否也同他人诉说的一样,喜欢太宰治。
[啊,明美酱越来越端得住了!]
[明明几个月前还会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而脸红,但上高中后好像忽然就长大了,变得更加认真,更加游刃有余起来。]
[嘛,不过这样的明美酱也很棒就是了,应该是比以前更好了,对吧?]
“你的风衣也很好看。”她说,“但是在学校里穿黑西装样式的校服已经够啦,外出的话不考虑看看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吗?”
“哎,我以为我穿黑色很好看。”他又在女子身边撒娇了,“明美酱不这么认为吗?”
……
[越是极端的颜色越能体现美,修治。]一只白皙的、缺乏色素的,宛若从画作中抽绎出来的手,放在孩童柔软而乌黑的头发上。
[哪些颜色才算是极端的颜色呢,妈妈?]
[比方说黑色、白色,还有……]手指轻柔地抚弄他的头顶,多么不可思议啊,明明肌肤没有触碰到肌肤,他却想象到了手指应有的触感与温度。
那一定是冰凉的、柔软的,软得不像是玉兔在竹筒里捣出的年糕,反倒像是冷藏后的冰皮,缺乏水分与弹性。
[还有红色。]年轻的女性用温柔到让人想落泪的声音说。
[……]幼童说了什么已经记不真切,太宰治记得在说完之后,母亲的手从自己柔软的发丝上离开了。
[听好了,修治。]她说[白色是代表纯洁的颜色,新娘的白无垢是白色的,小百合也是白色的]
‘所以母亲才会穿白裙子吗?所以洋房的屋顶才会是白色的吗?’
[黑是庄重的颜色,代表着庄严的死亡。]她将幼童揽入怀中细细打量[修治的话,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都很合适,如果你瞳孔的颜色不像那个男人,与我一样是黑色就好了,那样的话一定会更加纯粹。]
[红色呢?妈妈,红色是什么颜色。]
[红色?]女人蓦地顿住了,像是八音盒的齿轮被卡住,精巧人偶身后的发条被转到了极致。
[你怎么能问红色?!你怎么能问红色?!修治!]
[对不起,我很抱歉,妈妈]
‘红色代表着杀意。’
‘这是母亲告诉我的真相。’
……
“黑色穿在太宰君身上是很好看。”小早川说,“但好看与看得舒服,并不是同一种意思。”
“什么?”就算是太宰也没想到小早川明美会说这句话,然而,坚不可摧的面具挂在他的脸上,“很有意思的说法。”
“过分尖锐的美会让人产生精神上的不适,有这种说法吧。”她说,“当然了,太宰君穿黑色让我看得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原因。”
“那是什么?”他似乎迫切得想要答案。
”穿黑色的太宰君,看上去有点太孤独了。”明美若无其事地说出了直达本质的话,“黑色的屏障将你与周围彩色的世界完全割裂开了。”
[啊,又来了。]
太宰心中没有表情的小人脸上扯开了一条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敏锐呢?明美酱?]
[是野兽的直觉?不、不是,明美酱只是很认真而已,会很认真地聆听他人的话,很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玩笑也好,荒诞不经的表演也好,在她眼中一切都是真的。]
[她根本就缺乏吐槽人的能力嘛!]
[不过,怎么说呢……]
现实生活中的太宰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这个笑容,与先前讥诮的笑、不达眼底的笑、各式各样的笑都不一样。
“明美酱。”
“嗯?”
“我果然好喜欢你啊。”太宰说,“你真的太有趣了。”
“嗯。”小早川明美说,“我也很喜欢你,太宰君。”
“那明美酱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太宰问,“说不定我会去买一件穿穿试试哦。”
“我想想。“小早川明美看向虚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