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的队伍又行了一阵,前方的难民更多了。
高大男子面色一沉,抬手下令护卫将车队围起来,免得程靖被难民冲撞冒犯。
本以为到了关口,情况会稍有好转,没想到关门外聚满了难民。
霎时间,男人的脸彻底青了。
“程先生,前方怕是过不去了。”
程靖感觉到马车停下,眉心一蹙,抬手掀起竹条车帘问外头的骑马男子。
“桓舒,发生了什么事情?”
骑马的男子叫原冲,表字恒舒,乃是黄嵩帐下得力的武将,如今被派出来护送程靖。
听到程靖问询,原冲连忙夹了一下马肚子,让马儿向前快走几步,与车窗齐平。
原冲恭敬地道,“程先生,前方关口聚集了难民,一时半会儿怕是进不去。”
程靖没有做出脑袋伸出车窗这样无礼的举动,反而下令让车夫停下,起身下车。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惊了一下。
他知道卧龙郡逃难的百姓都去了丸州,但从未想过竟有如此多人!
光是他双目所见,难民人数不下千数!
原冲跃下马,走至程靖身旁,“柳羲也是心大,任由这么多难民聚集在丸州关外。”
难民多了,容易惹出是非。
要是这些难民被人煽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原冲看到丸州关外聚集那么多难民,随后还有更多难民向这聚拢,一双剑眉便忍不住拧起。
天上的太阳热情似火,晒得地面升起氤氲雾气。
不管是谁,随便抬手抹一把脸,手心全是油腻腻的汗水,晒得人内心烦躁无力。
“是啊……全是难民……”
程靖不知在想什么,无意识地应了一句。
原冲也没有打搅程靖,反而对着一旁的护卫勾了勾手指,对方心神领会,立马从另一辆马车内翻出一把纸伞递给原冲。原冲接过纸伞,撑开之后挡在程靖头顶,为其遮阳。
武将皮糙肉厚,耐打耐摔,但文人总是穿着儒衫,文绉绉又矜贵娇弱,需要仔细伺候着。
察觉到头顶遮出的阴影,程靖只是视线略一上扬,没有婉拒或者道谢。
“程先生,末将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情况再说?”
原冲主动提议,程靖点头应下。
“嗯,派人问个清楚也好。”
他倒是想知道,丸州该怎么安置这些难民,若是安置不好,这些难民便会成为棘手的毒瘤。
“末将这就去办。”
以官职来说,程靖和原冲不相上下,后者也不需要以“末将”自谦。
不过连主公黄嵩都那么尊敬几位谋士先生,底下的人马自然是有样学样,不敢怠慢。
原冲算是武将中脾性比较好的,年轻时候爱读书,身上没有寻常武人的臭毛病,如果换一个人过来,兴许还会抱怨几句文人娇弱,赶路停停走走……原冲不会,相反他很尊重程靖。
不消多时,派出去查探消息的小兵回来了。
程靖将小兵招到跟前仔细询问。
“关口那边是什么情况?”
小兵如实回答,一问一答之间,程靖的脸色越发凝重,引起了一旁原冲的关注。
“先生,可有哪里不妥?”
原冲仔细回想小兵方才的话,愣是想不出来哪里能让程靖如此严肃看重。
程靖不耐热,他的行事做派自有一番规矩,哪怕天气再热,一身儒衫也是穿得严严实实,袖口能掩住半截手指。如今又在车厢外头,哪怕头顶有纸伞遮阳,依旧热得冒汗不止。
“大有不妥。”
程靖的声音有些虚,饱含凝重。
原冲狐疑,他这会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的智商虽能笑傲寻常武将,但碰上脑力达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跟不上节奏。
原冲疑惑道,“冲愚笨,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请先生解惑。”
程靖解释,“方才小兵说了,丸州派人在关口处登记难民的情况,仔细询问他们的出身、籍贯、年岁、家庭。以家眷、男女、老少为条件,逐一择选,再以百人为一组,引入关内。”
原冲听后点头,说道,“末将只是觉得这法子有些笨,浪费时间不说,还累人。”
程靖摇头,他道,“浪费时间?未必。至于累人不累人,这也难说。将难民登记在册,的确有利于管理。大量难民聚集在一起,容易生出是非,若是有人诚心搅和,必然会给丸州带来麻烦。丸州并未对难民置之不理,反而派人在关口处登记难民的消息,再分批次将他们引入关内,何尝不是监视?……如今,丸州境内到处都需要人手,这些难民来得正是时候。”
将难民带到需要人的地方,去了就能干活。
不过原冲却想歪了,他想到了徭役,面露不忍之色。
难民愿意背井离乡,全是为了逃避战火,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徭役太苦,常常是九死一生,怕是比战火可怕多了。
原冲真是想不通,这些难民扎堆跑丸州干嘛呢?
他说了自己的疑惑,程靖却露出了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