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已经好了,您看该怎么安排?”
“难得有客人登门,而且是贵客,晚饭自然摆堂屋。”姜玉姝不得不振作,正色问:“三弟呢?他年纪不小了,应该多琢磨琢磨待客之道。”
“他已经在厅里了。”潘嬷嬷面色如常,笑眯眯。
三弟,对不起了。姜玉姝早有打算,揉了揉额头,蹙眉说:“嬷嬷,我有些头疼,就不出去吃了,烦请你和阿哲好生招待客人。”
她并非胆怯,而是不忍目睹表哥情不自禁地流露关怀——他以为自己在关心表妹,实际却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之间,无旧可叙,少碰面为妙,相忘于江湖更好。
潘嬷嬷一惊,信以为真,忙问:“头疼?要不要紧?我去叫方胜——”
“别!我不用看大夫,只是累,睡醒一觉就好了。”姜玉姝摆摆手。
潘嬷嬷便会意了,慈祥问:“那,晚饭给您端房里吃?”
姜玉姝立即点头,忙活一整天,饥肠辘辘。
“好!”潘嬷嬷乐呵呵,欣然嘱咐:“等会儿,我马上叫翠梅端来,你俩一块儿吃,有个伴。”
姜玉姝点头如捣蒜。
于是,堂屋里仅两人相对,一主一宾,并周延和潘嬷嬷在旁照料。
桌上摆着杂粮饭、小米粥、烧兔肉、腊鸭、烩干菌菇,以及几道清炒瓜菜,在偏僻刘村,堪称丰盛。
裴文沣生在江南书香门第,虽非大富大贵,但身为嫡长孙,他深受长辈疼宠,衣食住行样样精致,自幼没受过什么苦。
他扫视饭菜,一阵阵地心疼,暗忖:姝妹妹在闺中时,山珍海味尚且咽不下几口,如今竟是过这种苦日子……
“招待不周,还望裴大哥多见谅。”郭弘哲端坐致歉,头一回独自待客,而且是招待如此特别的客人,他难掩紧张,生怕失礼。
裴文沣比对方年长六七岁,虽憎恨郭弘磊,却不屑为难其兄弟。他神色平静,客气答:“哪里?其实是我这不速之客,给你家添麻烦了。她呢?怎么还不来用饭?”
“哦,”郭弘哲心知肚明,“我二嫂头疼,正在歇息。”
“头疼?”裴文沣一愣,暗忖:想必她是伤心,或哭红了眼睛,不便露面。
郭弘哲彬彬有礼,“家里有大夫,她不会有事的。裴大哥,请用饭。”
“请。”裴文沣食不下咽,碍于礼仪,勉强用了一碗粥。
饭毕,潘嬷嬷给客人上茶,却给郭弘哲端了一盅羊奶。
裴文沣发现了,诧异瞥了两眼。
“咳,这是羊奶。”郭弘哲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二嫂非叫我天天喝一盅,说是强身健体。您也尝尝?加了榛子粉和桂花的,不膻。”
二嫂?
姝妹妹本该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你的嫂子!
裴文沣听着刺耳极了,憋屈窝火,却不便对孱弱少年发作,隐忍答:“不了,我喝茶。”
好几头母羊同时下崽,新鲜草料养着,奶多,天天能挤一瓷壶。
但多半人嫌膻,不爱喝,常央求小桃蒸成酥酪吃。
姜玉姝待在房里,搅了搅热气腾腾的鲜羊奶,喝着喝着便发呆。
“唉。”翠梅在旁剥山栗子,剥了却搁在茶杯里,吃不下,“表公子什么时候走?”
姜玉姝摇摇头,“我没细问,免得像是逐客。但他现管着巡捕和缉盗,公务繁忙,应该待不了多久的。”
“说实话,我希望他快些走,待得越久越麻烦,我真怕他忍不住,当众闹得难堪。”翠梅不无担忧。
“……我也怕。”姜玉姝托腮,盯着羊奶发呆。
愁归愁,农忙时节,必须天天下地。
翌日一大早,郭家人便赶去田里收庄稼。
他们轻手轻脚,离开时,裴文沣正在酣眠——方胜对症下药,开了安神与水土不服的方子,助其调养身体。
但午饭小憩后,裴文沣执意跟随下地,谁劝也不听。
姜玉姝无可奈何,劝道:“表哥,你病还没好,去凉亭里歇会儿吧?”
“用不着。”裴文沣玉冠束发,一袭白袍,却坐在小马扎上,挽起袖子,埋头摘土豆,生揪硬扯,“嘭嘭”扔进箩筐,仿佛泄愤,仿佛较劲,也仿佛赌气……心烦气躁,按捺不住恼怒。
偶尔有人凑近攀谈,他不得不掩下愤懑,温和谈笑,文质彬彬。
堂堂新科进士、新任州官,顶着烈日干农活,庄松和官差们如何坐得住?他们纷纷走出凉亭,热心相助,趁机亲近。
近傍晚时,村里一户找了亲戚帮忙的人家,率先收完两亩土豆,悉数堆积在凉亭前,请官府称量。
庄松等人大汗淋漓,当众过秤。
暮色四起,村民们一时半刻忙不完,陆续收拾粮食和农具,准备明早接着挖。
“二百一十七斤。”
“二百二十斤。”
“一百九十。”
……
一箩筐接一箩筐,一边称,一边记,不停地吆喝。
庄松手摇蒲扇,却是为裴文沣扇风,两人在旁紧盯。
郭家人也收拾妥当了,姜玉姝站在凉亭外观看,十分关心具体亩产量。
裴文沣余光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