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鞍要找的的人住在最里面的一家。
“邹师傅在吗?”季鞍支好自行车,推门喊道。
邹家的院子非常小,即使是在大中午的,院子也只有一点地方能照到太阳。
“老邹不在家,谁呀?”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屋里走出来,看到季鞍,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接着就转为沉默。
季鞍倒是不在意,他也算是厂里的一个领导,邹师傅被下岗了,他的家人对他难免有些迁怒。
尽管邹师傅下不下岗并不是季鞍说了算。
“桃姐,邹师傅在不在家,我找他有事。”季鞍脸上带着笑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季鞍称呼桃姐的女人好一会儿才问道:“季主任,你找老邹有什么事?”
季鞍走上了台阶,站在桃姐不远处说道:“桃姐,咱们进去谈。”
桃姐脸上没什么表情,叹口气:“你进来吧。”
邹家的堂屋非常小,从东走到西只不过三四步的距离,除了一张饭桌五把椅子,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桃姐端了一杯白水放在桌上,语气平淡:“我家也没什么茶叶,季主任你凑合着喝吧。您今天来找我们老邹是有什么事,老邹都不是厂里的工人了,还来干什么!”
季鞍还没说话,里屋就传来一个老人的喊声:“小桃,是谁啊,谁来咱们家里啦?是不是厂里的领导让建国回去上班了。”
老人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来,桃姐没进里屋,用比老人更大的声音喊道:“妈,你说什么呢,老邹已经下岗了,怎么还可能回去上班。”
这话是说给屋里的婆婆听,也是说给季鞍听的。
邹师傅的老娘躺在床上,每个月都要吃药,儿子今年上了高中,妻子没有工作一直干零活,收入很微薄,家里一直都是靠邹师傅的工资支撑的。
邹师傅下岗之后,邹家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活来源,一下子就变得困难起来。
姜玉燕说起要找工人,季鞍一下子就想到了邹师傅,他的手艺很好,人品也信得过,家里困难也确实需要一份工作。
桃姐说完,转过脸去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湿了的眼:“老人糊涂了,季主任您别往心里去。”
“桃姐,
我这次来,虽然不是让邹师傅回厂里去上班的,但我给邹师傅找了个工作。”
桃姐的心本来沉在水底,黑黝黝见不到一点光,可季鞍说这话就像是在她头上打开一条缝似的,光随时可能透进来。
“给老邹找了个工作,啥样的工作?他能干什么工作。”
刚开始是疑问的语气,到了后边这一句,就变成自嘲了。
季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师妹,她在海市开了一家裁缝店,想找几个刺绣师傅,管吃管住一个月两百块钱,当然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要是手艺好就给留下,留下后一个月四百块钱的工资,我第一个就想到了邹师傅,他的手艺在咱们厂里可是数得着的。”
桃姐有些不相信,问道:“真的?”
管吃管住,四百块钱的工资不算少了,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自从下岗以来,她家老邹也找了好几份工作,可没有一份工作有这么高的工资,累死累活不说,还经常拖欠工资。
“桃姐,我的师妹跟我是一个系的,她毕业以后开了一家裁缝店,专门做高端服装,这次是特意来苏市找我,希望我能给她介绍几个手艺好的刺绣师傅,绝对不是骗人的。”季鞍说道。
桃姐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模样:“季主任,我这是乍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有点心急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桃姐,你担心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师妹姓姜,叫姜玉燕,她这次来是要找十二个人,十个刺绣师傅,一个会使专门的缝纫机的,一个熨烫的,就算是骗子,这么多人一起出门你也不用怕。”季鞍喝了几口水,放下水杯接着说道:“工作时间是一天八个小时,一个月休息四天,要是加班的话费用另算。”
桃姐越听心里越火热,这要是真的,老邹一定得去。
不过当着季鞍的面,她还得矜持一下:“季主任,这老邹不在家,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等明天我给你个准信。”
“桃姐,等不及明天了,我那个同学明天就回去了,这样吧,晚上你来我家找我,到底去不去你给我回个话。”
季鞍的家庭条件不错,他分配到苏市还没半年,他爸就给他在苏市买了房子,他就从宿舍搬出来了
。
“好,等老邹回来,我让他给您去回个话。”
季鞍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去别人家里呢。”
师妹要找十多个人,他得一家家上门,幸好现在是中午,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送走季鞍,桃姐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要是季鞍说的是真的,那这是老邹下岗以后家里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要是老邹真的去了海市工作,家里总算能松口气了。
老人的药费,孩子的学费就都有了着落了。
一个月四百,海市那里管吃管住,丈夫怎么也能给家里寄回来三百块钱吧,自己再赚点,一个月怎么也能存下来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