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负责接待的野干隔着门喊道:“各位客人,接下来的二对二如果还要参加的话,我们可以帮忙登记号码牌。”
静江道了一声谢,转头看向自家师父和掌门:“二对二是淘汰制,我和师兄算是没机会了,你们还打吗?”
谢云流弹了弹剑:“玩腻味了,接下来想跟你掌门去看术法的对决,那个听着还有点儿意思。”
李忘生点头:“好说。”
踏入了此世和彼世的缝隙,时间与空间的交界,年少时的纷争和猜忌乃至于仇恨冰释的如今,曾经负重前行又颇负盛名的两人终于有了兴趣使然和随心所欲的机会。
洛风张了张嘴,还想问:“那,现世那边,江湖上如今……”
“谁管他,你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吗?”
自家师父翻了个白眼,像是回到了刚下山门那时的意气风发和任意妄为:“随他们去呗,管那么多干啥。好事坏事到了下边儿都得清算,谁活着的时候做过孽也别想躲得过。”
洛风点点头:“也是。”
“——那静江师妹呢?”
青年偏过头去,看向身边端着茶杯小口喝茶的少女。无论是属于亡者的自己还是一只脚已经迈入新的领域的师父和掌门,作为活人的人生轨迹都已经堪堪画下句号,而自家师妹却尚未如此。
她还有很长很长——比大多数人类能想象的时光都还要更加漫长的路要走。
静江一只手撵着自己的发梢,下意识想说还在地狱里当差呗算什么大事,结果谢云流就先她一步伸手,遍布剑茧的指尖按顺序按过少女的额角眉心鼻梁肩胛,最后不死心地又探了探手臂的关节,嫌弃道:
“天赋尚佳但不是最好,根骨也还凑合。”
静江想要抱怨,连掌门的天赋您都觉得尔尔,现在还来嫌弃我。
谢云流瞥了她一眼:“以你这个进度,再修炼个几百年,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和汉亲善竞技大会还在继续,静江却觉得自己的心态像是重回了在初级弟子演习场每天横劈三千下,纵斩三千下,打坐两个时辰还要手抄清净经的日子。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拘在纯阳宫里学剑修道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打下了这漫长人生当中沉稳性格的基石。
但即便如此,已经毕业却被导师喊回去重修仍旧是一件让人一言难尽的事儿。谢云流看都不看静江纠结的表情,从锦袋中又摸出几本掉皮功法,悉数塞给静江:“你师兄已经完蛋了,你看着还有点希望,拿着,这是我以前做过的笔记,照着好好练……镇山河那么大点儿不嫌丢人。”
静江已经习惯了“嫌弃式教育”,结过那本陈年老笔记:“师父你呢?接下来又打算去什么地方?”
“和你师叔到处走走。”
谢云流干脆连掌门俩字儿都省了:“别的什么地方,海的对岸,没人踏足过的仙山洞府,向北去一望无际的雪原,总而言之到处走走,具体去哪都行。”
反正现在能够同时打得过谢云流和李忘生的存在,哪怕是妖怪里都凤毛麟角,只要愿意,他大可以在这世上横着走。
三途河的岔路口分别流向华夏和东瀛的地狱,静江与洛风就此道别。
“以后有空过来出公差?”
自家师兄眨了眨眼:“我记得你出差的机会还蛮多的。”
静江点点头:“我尽量,不过最近的话……”
她仍旧还对鬼灯口中的神隐与一闪而过的神器耿耿于怀:“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想要了解。”
“记得练剑。”
谢云流皱眉:“人一死很多东西就被固化了,哪怕不走轮回转世的正常流程也会变成本质上和妖怪差不多的东西,但是只要还活着就有足够的进步空间。底子烂就得多练习,想些有的没的也得功夫到家才行。”
静江仍是点点头。
比良坂的出口处,白发道袍却也步履匆匆的两人很快离去,只留下最后的几句简短对话。
“……谁教出来的这个没个表情的样儿,我看像你!你以前就她现在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我教的。”
“啧,我就知道。”
“还有洛风。”
“他是我大徒弟帮我带弟子应该的!”
“也是。你东瀛那些弟子怎么样了?”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死了?”
“……”
数年后,八寒地狱。
纯阳气场坐忘无我环绕周身,足矣抵御八寒地狱极地冰原一般的温度。大部分的亡者都冻得结结实实,几只外籍狱卒北极熊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
八寒地狱的狱卒从暖屋里翻出几个煎蛋卷来,照惯例爬上本地最高的一座冰山。
山顶不大的一方冰原上,有人迎风练剑。周围的冰面被剑锋削出细碎的冰花来,风一吹就会滑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狱卒挥了挥手:“静江大人今天又来这边?”
静江挽了个剑花:“嗯,这两天总是隐隐约约有点感觉……”
她的鼻梁和发梢都沾上了些雪沫,隔着一层坐忘无我的内劲,让寒风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