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原中国。
男人看向天空, 今天的天气一直都不是很好,阴雷滚滚,却总也下不出雨来。
滚滚的雷声,像是什么在远天之处无形而愤懑的咆哮。
“啊, 神明们应该也很困扰吧。”
男人开口说道:“毕竟, 那可是司长着重要职务的女武神。如果就此神堕的话,到底会让多少人受到牵连呢?”
“父亲大人。”
阿绯站在男人的身后, 出言提醒:“吡沙门天大人她还并没有真正神堕,现在仍旧还有恢复的余地。如果她选择解放自己所有的神器的话, 那……”
“没关系的。”
男人笑道:“就和以前无数次的事情一样, 我想要验证的东西已经完成了。”
神器的污染, 果然会给神明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不仅仅神器本身容易堕化成恶鬼,就连神明如果处理不及, 也会脱离自己本身的神性,成为和邪神一般的东西。
两百多年前,数次转生之前的这个男人, 委托了他从比良坂带回的神器少女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
那个指令的内容是,“将阴阳师们费心制作的南红珠带给吡沙门天身边的神器”。
无论是作为发簪头绳也好,护身符也好, 又或者是做成腰坠也好,只要能够分散开来长长久久地佩戴在吡沙门天身边的式神身上, 就足矣。
随后, 两百年之间无事发生, 风平浪静。
——人类的灵魂当中,天然存在着能够让灾厄有可乘之机的缝隙。神器长长久久陪伴着神明,原本就是要时时刻刻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做着抗争,在一年又一年没有比良坂来做审判的日子里秉持着自己的初心,谨慎侍奉着神明的存在。
会犯错,会试错,会改正,会引以为戒,原本人类就是这样跌跌撞撞前行着的存在,也正因如此,这样的神器才能够引导出神明的力量来。
但,从某一刻开始,那个男人向着一杯透明的清水当中,投下了红苋的汁水。于是染了色的液体就在水中肆意飘散,将整杯水都染上了微微的薄红。
“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男人不知道是向在身边的少女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给自己听:“安倍晴明也拿着过一些,曾经用来掩盖他身上半妖的气息。”
“——但是人类和神器能够经历的时间跨度,是不一样的。”
“这种南红珠上面并没有封印这什么危险的东西,不存在咒术,没有诅咒蕴含其中,更不会带着灾厄的气息,说白了,它只不过是被制作成了最为微小的结界而已。”
“结界?”
阿绯知道那男人的刻意停顿是需要自己说点什么,于是乖巧地顺势提问道:“结界本身不是用来分隔的一种术法吗?为什么会让吡沙门天的神器产生如此程度的恙?”
“这就是由结界的特性所决定的了。”
男人侃侃而谈:“一般来说,结界的作用是分隔没错,安倍晴明的用法,也是短时间之内他逸散的妖气悉数封印在南红珠的手串里,以达到时时刻刻保持着人类形态的效果。一颗装满了之后再下一颗,没隔一段时间对整个手串进行袚契。那小子是个阴阳师,对于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并无错处。”
“但是,神器则不然。”
“神器身上的恙,一定程度上也是反映着神器精神状态的风向标,是时时刻刻能够提醒着神器修正自身言行的警示灯。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一件物品能够短暂地遮掩神器身上的恙,阿绯,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少女朱唇轻启:“会……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问题?”
“没错。”
男人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人类本身就是倘若失去了道标就容易走向歧路的生物。如果不懂得辨识方位的方法,把一个人丢在广袤的森林当中,就一定会在一定范围内兜圈子。神器的本质也和人类无异,如果有东西能够短时间内遮蔽住‘恙’,甚至能够姑息这些恙存在上百年的话,等到那些珠子的结界空间被溢满,结界产生裂痕,让内部的内容物逸散出来,那个时候就是一切爆发的时刻了。”
“好好看着吧,会比普通的恙还要夸张,还难以根除喔?”
“……”
神器少女没有说话。
她漆黑的眸子看向天空,那里云霭阴霾,层云堆叠,看上去就像是两百年前,平安京遭到妖气侵袭的那一天。云霭的夹缝当中,有雷光一闪而过,像是建御雷神金刚怒目般投向人世间的一瞥,又如同是令神明都为之变色的遭难正在变生。
人类生命短暂,时代更迭之下,灾难和苦痛本身反而从来没有更替它的相貌。
“父亲大人,您说,您的试验已经结束了,对吧?”
少女突然开口:“可是如果吡沙门天此时还有活下去的神器的话,我想那个人有可能会拜托夜斗来斩断吡沙门天剩余的神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啊啊,这种小事,随你开心好了。”
男人不甚在意:“反正无论吡沙门天是否换代,只要神明的神性还是那个样子的话,结果就不会有多少区别。神明的本质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