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李今下令:“京城的旧官,你大致也是知道的,交给你去甄别了!”
李今肃容道:“是。”
颜肃之却又不令他即时走开,再看卢慎:“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祭文?难道要我亲自去写不成?写完了好祭陵,祭完陵该干嘛干嘛去。”
卢慎一怔,旋即应道:“是。”他的作文水平也是很高的,领到这么个任务却难掩激动。用心写了一稿,正待修改。颜肃之却一把抢了去:“就它了!”
继而论功行赏,命随军书记去统计战功。反正现在大印在他这里了,分谁当什么官儿,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至少,在军事系统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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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叶琛换好了衣裳回来。派去寻祭品的人也回来了,反正离京城很近,京城再破败,阮梅也是将它当成新的巢穴经营的,像样的祭品倒是还能寻出几样来。
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寻出两副太牢来。猪牛羊三样俱全,只是来不及精细地整治,就这么马马虎虎用了。还有好些个白布,裹的裹,缠的缠,披身上也蛮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祭完了帝陵,哭了个稀里糊涂。颜肃之又说:“这里曾是先父埋骨之所,我也须去祭上一祭。”
这个要求相当合理,卢慎暗道,早知如此,应该再多寻一副太牢来的。明眼人都知道,颜肃之这是即将称帝了,他祭亲爹,用个太牢也不算太过无礼。
不想城里多的是比他更明白人,闻说颜肃之去祭陵了,有些参与献城抑或家中长辈参与献城的,心中忐忑,见缝插针,恐他另有他用,又送出一副太牢出来。
颜肃之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的!
他很想掀桌!
作为一个中二病,如果他受了某个人二十多年的欺负,那是绝对不会想让这个人过得太舒服的。不幸的是,这个人是他亲爹,死了他得嚎丧守灵的那一种。他要当皇帝,颜启就是死了,也得着升官当皇帝。你说憋屈不憋屈?!现在他不过是走一走过场,要用一下这个事儿,就有人巴巴地送了太牢过来。
颜肃之很想把这“有眼色”的人劈个八瓣儿碎!
不过……眼前的情况……他忍了!
只是正色道:“我不过私祭,如何得用太牢?”又说现在百废待兴,开春需要耕牛,怎么可以随便宰杀呢?
说得如此正义凛然,以至于李今忽然生出了一种“刚才那个抱着旗杆儿哭爹喊娘的人不是他、一定是我看错了”的错觉。卢慎却暗中留意,要把这样的言行给记下来,将来作实录、修史都可以用到。
回头一看颜启的墓,卢慎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开了。当时颜孝之迁完了坟,虞喆自知理亏,还特意命人在原址给建了个衣冠冢,没想到阮梅占了京师,帝陵还能勉强维持旧貌——也被盗得不轻。颜启这种墓,早被光顾百八十回了。
李今刚刚怀疑完自己的眼睛,就见颜肃之忽然就扑到祭台上大哭!哭得像颜启被摇活了又再死了一次一样!他还哭出了心词:“阿爹,我好想你啊!你好惨啊!死都不得安宁啊!”说着,就把颜启的惨状又给叙述了一遍,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
卢慎原本还在后悔,自己最近真是不够警醒,做祭文也只做了一篇,应该再多作一篇的。没想到颜启这么声情并茂地开始哭诉,比他写的祭文生动活泼多了。心下惭愧,发誓以后做事都要细致周到才好。
没想到颜肃之那里又开始变了花样儿了,开始跟颜启说:“您放心吧,自您走后,大家都挺好的。阿娘有我们侍奉,我们兄弟也都好,孩子们都很好。就是老三死得早,也没个后,连您活着的时候挺喜欢的静姝也死了,不过留下来的两个丫头我都收养了,都嫁啦。”又扯出卢慎来,让他也行个礼。
卢慎规规矩矩地对着被盗得不成样子的墓也行了一礼,说自己会好好照顾颜静媛的。颜肃之听得清楚,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他又抢上前去,絮絮叨叨跟颜启在那儿唠嗑。外人听起来,觉得他像是在汇报工作,让组织放心,就是现在大家过得都挺好,颜家祖坟冒青烟,看着就像是个发达的样子。
要是颜神佑或者楚氏,抑或姜氏在这里,一准要笑破肚皮。这哪里是在汇报工作?简直是要把颜启再气活过来一次的节奏,真是难为周围的人都没有起疑心,怎么在颜家堡对着骨灰都哭得没这么惨,跑到京郊对着衣冠冢反倒有话说了?
叶琛等人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反常,只是不知道颜肃之有什么计较,都将疑虑压在心里罢了。山璞也觉得奇怪,反正,这个岳父从到了京郊一切就都不太正常了。
颜肃之自然是有计较的。哭完了,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心好痛啊!”然后以袖掩面,作出不堪回首的样子来。哭着说他不想再看这片伤心地了!一想到亲爹坟被扒了,曝尸荒野,他就心如刀绞。不进城,死活不肯进城了!
众人齐来相劝,颜肃之抽抽鼻子,怎么着都不肯答应,必要在城外安营扎寨,且说:“我就在这里等大将军。”
卢慎问道:“您不进城,如何安定人心?又如何理事?还请强行,好歹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