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关注薛家大半是因为通政司的缘故,薛家几代人管着通政司,谁知道他们家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结果,锦衣卫跟改组后的通政司轮着盯着薛家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发现,薛俭很有可能真的没有将通政司的事情告诉家人。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薛俭精明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家里妻妾成群,偏偏只有正妻王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如今刚刚十岁,儿子倒是不小了,十三四岁的人了,偏偏是个扶不起墙的烂泥,欺男霸女的事情,那叫一个无师自通,论起读书写字来,至今连本三字经都没有念全,王氏又是一味溺爱,反正在王氏看来,自家儿子喜欢美人,喜欢花钱,没什么了不起的,薛家几百万的家当,还不够儿子花吗?因此,对薛蟠的要求,几乎是千依百顺,薛蟠要月亮,她就能立刻命人造梯子。
有这样傻不拉几的儿子,糊里糊涂的夫人,薛俭只要脑子还没进水,就不敢将通政司的事情告诉家人,当然,更别说自个的兄弟了,这种事情,要是告诉了兄弟,有了通政司的力量,族长的位置,自己这一房还保得住吗?
因此即便到死,薛俭也守住了这个秘密,在他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百万家私,也足够儿孙挥霍了。
薛俭低估了自己儿子花钱的能耐和闯祸的本事。薛蟠本就是个夯货,被人一挑拨,一块石头都能当美玉买下来,薛俭热孝刚过没多久,便被人勾着游走于烟花柳巷,为那些花魁瘦马一掷千金,跟金陵诸多纨绔子弟争风吃醋。整日里带着一帮打手小厮招摇过市,谁要是敢冲撞,立马就是一通狠揍。
偏生薛家财大气粗,薛王氏又叫了管事跟在薛蟠后头收拾首尾,薛蟠前面打伤了人,立马就有人过来赔罪,一大笔钱财砸下去,自然也没人追究了。甚至,还有人故意引得薛蟠动手,好得了钱财的,跟碰瓷没多大差别了。那管事也乐得如此,反正给薛蟠擦屁股,他也是有好处的,别人要一百两的汤药费,他回家虚报个两三百两,薛王氏照样给,一百两给了受害人,剩下的自己揣兜里,薛蟠放出去一年,那管事连生意都不做了,一心一意跟在薛蟠后面,竟是积累了近万两的家当,在外面买了不少良田,自家老婆孩子也过去了呼奴使婢的日子,心里巴不得薛蟠一天打八次架才好。
这么一来,薛蟠的胆子越养越大,这下干脆把倒霉的冯渊打死了。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的老管事慌了,打伤人和打死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叫斗殴,另一个没准就叫谋杀了。
因此,那管事急急忙忙回去找薛王氏通气,薛王氏也急了,历朝历代,杀人者死,这是铁律,当然了,如果你身上有爵位,自然可以用爵位还有银钱折罪,可薛家哪有这些。薛俭死了,哪怕薛王氏不乐意说自己儿子是废物,实际上的确是这样,薛俭在的时候,哪怕他没多少做生意的手段,但是,历来官商勾结最是赚钱不过,上头的人随便在公文上改一个字,就有人因此倾家荡产,也有人会因此赚的盆满钵盈。薛俭管着通政司,什么赚钱什么亏本还能不知道,后来又跟甄家勾结,干掉了几个竞争对手,吞了几个大盐商家里的买卖,更是日进斗金,薛家在他的经营下,那叫一个蒸蒸日上,薛家嫡支的八房人跟着薛俭做买卖,也是年年要躺在金银窝里面睡觉。
等到薛俭一死,通政司重组,投靠了薛俭的人都被清洗了,薛家铺子里原本属于通政司的人一一撤离,那些掌柜的固然还算有能耐,但是,比起以前的消息灵通,做什么都是一路顺风来,如今也就比聋子瞎子强一点,加上薛家之前得罪的人,薛家如今生意比起以往来说一落千丈,让过惯了好日子的薛家族人已经吵闹着要换族长,撤去生意里面的份子,各自自找出路了。
薛王氏好不容易借着王家和贾家的势力,压下了薛家那些族人,结果,薛蟠这回打死了人,打死还不是什么一文不名的泥腿子百姓,而是当地的乡绅!乡绅是什么,在这个法令不下乡,最高只到县城的时代,乡绅就是广大乡村统治力量的一环,哪怕冯渊同样是个纨绔,也没什么得力的族人,但是,他被活活打死,也算是引起了公愤,应天府的府尹也算是两面为难,薛家不是什么软柿子,薛俭虽然不在了,薛家也是金陵的豪族,至今护官符上还有薛家的名字呢!因此,应天府尹耍了个花招,一边暗地里面叫人给薛家送信,一边大张旗鼓地命人去捉拿薛蟠归案,实际上,这是为了给薛家一个反应时间,无论是拿人顶罪还是私底下双方达成协议,私了都可以,结果薛王氏是个蠢货,听到消息就慌了手脚,居然立马带着儿女,随便收拾了点东西,直接跑了!
这下薛蟠算是没定罪也有罪了,要不然,你怎么就畏罪潜逃了呢!薛家这边忙着处理金陵附近的产业,一大堆听到了风声的商人趁机一拥而上,各种压价,结果,几十万的铺子,最终出手连十万都未必有,薛王氏又担心夜长梦多,只想着去投奔自个的兄长姐姐,金陵这边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因此,自然决定将明面上的产业直接脱手。气得薛家那些原本打算上门兴师问罪,趁机夺了薛蟠这一房族长名分的族人直跳脚,要知道,那些铺子里的红利,也有他们的一份啊,这么贱价卖了,他们以后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