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当晚,本是举家团圆过节的日子,尤家的芳芜院里却不时传来女子的叫声。
樊氏焦灼地在屋檐等着,手心里满是汗水。
生子大关,对女子而言何等凶险。里面躺着的是她的女儿,此刻还没有夫婿相伴,樊氏越想越为自己的女儿心疼,一直双手合掌,对着夜空中的明月祈祷。
春梅上前安慰她:“夫人别急,一定会没事儿的。这外面风大,咱们去里面坐着等吧。”
樊氏又默念了一会儿,由春梅扶着进了屋里,只目光还在关切地望着内室紧闭的房门,女儿的阵阵尖叫让她揪心。
外面不知何时又燃起了烟花,划亮整个夜空,给这不平静的夜晚增加几分绚烂的色彩。
终于,婴儿一声啼哭呱呱落了地。
有稳婆冲出来报喜:“夫人,姑奶奶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
樊氏喜得从位子上站起来,双手合掌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又急忙由春梅搀扶着到内室去看尤旋。
她虚弱地躺在榻上,面色白成了一张纸,稳婆正帮她擦着汗。
樊氏吩咐春梅给大家打赏钱,之后自己去床沿坐下,关切地问:“怎么样,累的话就睡一会儿?”
尤旋笑着摇头:“没事,我还等着……看孩子呢。”
“咱们哥儿来了。”茗儿抱着已经清理干净,裹入襁褓中的婴儿走过来,“夫人和姑娘快瞧瞧,长得可漂亮了!”
樊氏接过那孩子,放到尤旋怀里的床上:“快看看,好生白净,跟你小时候似的。”
婴儿刚出生一般都皱巴巴的,不大好看。不过许是尤旋怀孕期间格外注意养胎,这孩子早产了一个月,却不比其他孩子瘦小。
而且皮肤白嫩,看起来软软的一团,格外漂亮。
连稳婆都说,许久没见过一出生就这般好看的婴儿了。
尤旋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眸色中满是柔情。
以后,她就是当娘的人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茗儿说:“姑娘,得给咱们哥儿取个名字呢。”
尤旋这才想起来,名字还没取。她之前倒是想过几个,可如今又觉得都配不上自己的孩子。
“母亲给起一个吧?”尤旋说。
樊氏摇头:“我倒是没读过几年书,听茗儿说你学问越发好了,你来取吧。”
尤旋也没推辞,又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她说:“今晚是元宵佳节,皓月当空,不如就叫皓安吧,尤皓安。愿他光明磊落,一世安泰。”
樊氏也跟着默念了几遍,赞着说好:“既如此,小名就叫元宵好了。”
——
尤旋的儿子元宵降生了,整个尤家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每天欢声笑语,多了许多生机勃勃之气。
元宵越长越漂亮,人见人夸。
到了四岁,越发显得俊俏,尤旋看着自己的儿子,简直爱到心坎儿里。
他讨人喜欢,府里的下人大都爱带着他疯,带他玩儿,元宵的生活,倒也一直无忧无虑的
因为有这个外孙的陪伴,樊氏心情舒畅,再加上精心调养,她的病也奇迹般的彻底好了,每天看着孙儿乐呵呵的。
这日,茗儿带着四岁的元宵去三味居买糕点,尤旋抽出空来,看了最近管事们送来的田产铺子的账簿。
等忙活完了,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让人把账簿抱走,自己出来到院子里散心。
阳春三月,园子里的花儿已经早早的绽放,不时还有蝶儿扇动翅膀环绕在周围,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她在凉亭下面坐下,悠闲地烹着茶,一边欣赏周围的怡人景色,一边闻着浓浓茶香,唇角始终挂着惬意的笑。
她绾着妇人髻,身着宝蓝色堆花折枝图案的襦裙,额间悬挂一条红宝石眉心坠,映着雪肤花貌。她的眉宇间,因为脱了女儿家稚气而平添几分别样的韵味,靡颜腻理,妩媚动人。
门房的人跑过来,拿着书信禀报:“夫人,知府大人家的少夫人,又送来帖子了,邀夫人参加百花宴。”
寄州知府江宇,在寄州做了七年的知府,为官倒是清廉,对百姓也颇为任善。
只是他唯一的儿子江学文,却与他的名字天差地别。此人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是个寄州城里出了名的登徒子。
也是尤旋倒霉,有次上街撞上了他,便被他瞧上了去。
他的夫人秦湘也是个妙人儿,几次三番为了讨好自己的夫君而请她过府。尤旋婉拒了她几次,她却仍锲而不舍。
说到这位知府大人的儿媳,身份来历大家不知道,只知五年前被江学文看上,不顾其父的阻拦,执意娶回家中做了妻室。
婚后两人琴瑟和谐的日子没维持多久,江学文就又开始寻花问柳,流连烟花。
偏偏这位少夫人不吃醋,对于江学文看上的良家女子,还主动帮忙提亲,为他安置妾氏。倒是博了一个贤惠的好名声。
只不过,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江学文娶回家的那些妾氏,没多久就会身染重病,或者突然癫狂,竟是没有一个能在江家待长久的。
外面都说是因为江学文有秦湘这么好的妻子不知道珍惜,如今是老天在惩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