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豫王府。
豫王赵南瑭在书房看了几分奏报,曾公公悄悄地进来奉茶,提醒他是时候安歇了。
小太监已经进来剪了几次的灯花,豫王也似有些倦意。
他点点头,搁下一本折子。
才喝了口茶,外头关河的身影,在门口一闪。
赵南瑭瞥见,淡淡道:“什么事。”
关侍卫闻言这才上前:“王爷,那个宋申吉突然又来了,他说……是给人欺负了,求王爷给他做主。”
“哼,什么鸡毛蒜皮的琐碎也来跟本王说?”赵南瑭眉眼不抬地,有些不耐烦。
以前是看在宋皎的面上,对宋申吉很是宽和,但心里却知道他的为人。
如今宋夜光已然跟自己一刀两断了,赵南瑭简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想听见。
“王爷,”关河略一犹豫,终于壮胆道:“宋申吉说是在紫烟巷那里出的事,他要去见宋侍御,却给人拦住不许,还被打了一顿。”
豫王正拎着盖碗推香片的手一停:“紫烟巷?怎么回事?”
他当然知道宋皎在紫烟巷那里租了一个小房子,当时听说只觉着有趣,他并没有过问,也从没有去过一次。
如今听说紫烟巷出事,不由牵动心神。
“其实,属下才得了个消息,今天傍晚宫门将关的时候……”关河瞥了眼主子,声音压低,“有一行人出了宫,后来才知道,是太子殿下。”
豫王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手中的香片好像不香了,非但不香,还有些烫手。
有那么一瞬间,在赵南瑭的臆想中,这三才盖碗已经给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稍微减减他心里的那陡然而生的怒气。
可笑!刚才听说紫烟巷出事,他心里还掠过一丝担忧,竟恐怕宋皎出事。
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豫王克制着,慢慢地把盖碗往旁边一递,曾公公赶紧双手接过来。
“好啊,”赵南瑭喃喃:“他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宋夜光明天就要离京,这一晚上,他是要去鸳梦重温么……”
最后这句,他身不由己地说了出口,话音才落,就觉着自己失言了。
豫王吁了口气,且不去理这个,只看向关河:“宋申吉叫本王给他做主?”
关河道:“是,他哭哭啼啼的,说是什么……那打人的自称是什么大官,拦着他不许进门,他还抱怨说……就算再大的官,也不能不让父母见儿女。”
豫王听着这两句,嗤地笑了:“大官?这个蠢货……”
曾公公在旁边听的懵懂,自打给豫王打了一顿后,他不太敢再在豫王的事情上随便插嘴了,这会儿听的疑惑,忍不住小声道:“殿下,这个大官是什么来头?”
“你怎么也蠢了。”赵南瑭瞥了他一眼:“哪个大官敢霸占着宋夜光一夜?”
豫王本是要斥曾公公的,但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心里却突然间扭成了麻花。
曾公公这才想起关河说“太子出宫”,自己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陪笑道:“奴婢果真是昏了头了,只是……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到,太子殿下怎么能无状到这种地步?倘若给皇上知道了……”
豫王正在忍着自己的心悸,听了这句,忽然心头一动。
他本来行事沉稳谨慎,不太肯轻举妄动,但曾公公这无意中的一句,却好像是一个邪恶的种子,落地发芽,引诱着他。
豫王看看关河:“宋申吉还在?”
“是,他不肯走,”关河恐怕豫王不悦,便道:“不然……让属下把他赶走吧?”
“确实要赶走他,”赵南瑭淡淡地说道:“这京城之中竟然有什么人冒充朝廷官员,硬是拦着父母不许见儿女,这种事情,本王管不了,也不想管,他是找错了地方……难不成,京兆府是摆设吗?”
关河目光一动,即刻领会,当下躬身道:“王爷说的极是,属下这就去训斥他,让他找那该找的地方去主持公道就是了。”
能主持公道的,豫王殿下已经给了答案:京兆府。
赵南瑭微微一笑:“这才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司其职,两不相干。”
他往门口缓缓走了两步,看着门外沉沉的夜色。
虽然已经知道了太子为了宋皎,不惜借口去行宫而绕道去永安镇跟她鬼混,但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甚至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赵仪瑄居然敢离开东宫夜宿紫烟巷。
豫王的喉头动了动,他没法想象此时此刻,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他更加不许自己去想。
但就算不想,他心里的那根麻花可是丝毫也没有松过。
眼前浓黑的夜色,好像都在此刻迅速地涌入了赵南瑭的双眼,把他的眸子也染的深沉如墨。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豫王负手仰头,看着天际。
他原本如皎月的脸色一暗。
原来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片乌云,把头顶的月光遮了半边。
紫烟巷。
折腾了大半宿,这会儿终于已经是子时左右了。
外头寂静的很,连草虫都停了鸣叫,只有月光依旧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