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村长在梁白玉屋里昏倒了。
两个儿子叫骂着要跟梁白玉拼命, 却看到他捂着嘴,咳得一手血。
那两人傻了眼,连躺在地上的老爹都忘了。
直到一股暴戾恐怖的信息素冲进他们的精神领域。
我操。
alha的等级跟他们了解的不对等, 还对他们充满了强烈攻击性的憎恶。
兄弟俩颤抖着对视一眼,撒腿就往外跑。
一个篮子从后面扔过来, 砸在了他们面前的门上,伴随一声低吼,“抬走。”
他们白着脸回头,一人抓肩一人抓脚的抬走了老爹。
梁白玉这段时间每次咳血都会避开陈砜, 这是头一次让他瞧见了。
陈砜去院里拎了捅水进屋,把梁白玉的手指洗干净, 又用抹布擦他嘴边的血迹,让他喝水漱口。
做那几件事的期间,陈砜不慌不乱。
等他端着一盆血水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牙关一直在颤。
陈砜扣住脸盆的双手关节泛白,喉咙深处有什么要随着喘息跑出来,他隐忍的皱紧眉头。
却还是哽出了声。
脸盆里的血水晃动了起来。
alha被一股剧痛挤压住了心脏, 他的双手发抖,眼眶赤红薄唇紧抿。
小黑狗拖着不是很流畅的腿跑过来, 用脑袋拱他,小心翼翼的叫,“嗷呜。”
alha阖上眼, 宽阔的肩膀抖动着,一声声的哽咽。
“陈砜……”
屋里传来虚弱的喊声, “我想吃红糖鸡蛋。”
陈砜粗乱的抹把脸:“好, 我去做。”
当陈砜端着散发着甜香的红糖鸡蛋进屋, 梁白玉已经昏睡了过去。
陈砜习惯了。
习惯了梁白玉不等他。
也习惯了自己吃掉红糖鸡蛋,吃完了对着空碗发愣。
父亲的声音让陈砜回到被阴云笼罩的现实中,他去隔壁屋,熟练的抽父亲屁股底下的尿布。
“没脏。”陈富贵观察儿子的神态,“他又怎么了?”
陈砜松开抽尿布的手:“咳血了,睡了。”
几个字说得平铺直叙,却比情绪紊乱语无伦次更让人心悸。
陈富贵说:“我怀疑他是肺结核。”
“新型的,咳得不厉害,但就是咳血。”陈富贵不知道思考多久了,有理有据的分析,“你别跟他睡一屋了,免得被传染。”
末了又说了一句,“就算不会他的病传染,病鬼的气场也会影响你。”
陈砜转身往外走。
“家里是没地方住了还是怎么着,你非得让他睡你床上!”陈富贵呵斥完了,无力道,“快三十的人,一根筋。”
陈富贵敲敲床头板,问快走到门口的儿子,“我问你,村长来找他是为的什么事?”
陈砜一顿:“不清楚。”
“那你没问他?”
“不问。”陈砜抬起的脚倏地滞住,他低头去扯右边的衣袖,拇指蹭上那滴不知何时沾到的血。
陈富贵若有所思,村长跟梁家能有什么瓜葛?
几十年前的事,到底蒙了多少层灰……
现在要把灰吹掉,有什么意思,灰下面的坟头草早就有人高了。
还有的,连坟头都没。
“下次村长再过来,我不会给他开门。”陈砜说着就走了出去。
言下之意是,你说了都没用。
这件事我做主。
“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姓梁的。”陈富贵后来又说了什么,正要带上的屋门被突然推开。
本来都要走的儿子掉头,周身气息不含愤怒,只有弥天盖地的委屈。
就像是自己宝贝的东西被父亲踹了一脚。
陈富贵对上儿子发红的眼睛,他悻悻然,刚才他说的是——短命鬼。
“我口头一说,还能真的灵验了不成。”陈富贵被儿子要哭不哭的样子给搞出了几分心虚,“再说了,即便成了真,那也一定不是老天爷听了我的……”
陈砜蓦地开口:“我想跟他好。”
陈富贵一愣。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他都不记得明里暗里的对儿子发了多少通火,慢慢也累了放弃了采取了软招,儿子硬是始终都没明确自己的心思。
现在竟然就这么表露了出来,还是自己主动的。
陈富贵想告诉儿子,你这才哪到哪啊,半辈子都没过到,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却看见儿子哭了。
儿子那滴泪给了陈富贵不小的冲击。他印象里是第一次见。
这导致陈富贵一夜没睡,天快亮才眯一会眯一会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厨房的油烟香辣味给冲醒了,一睁眼发现兜着窗户的大半块布外日头很高。
陈富贵扭头看见柜子上的碗盘,两只扣在一起,他把上面的盘子拿掉,瞧瞧里面的米糊,手一摸碗,还是温的。
这世上没有人是铁打的钢做的。
被生活不能自理,治病吃药耗掉很多钱,看不到尽头的爹拖着腿,还要掏心掏肺的宠一个吊着一口气,命比纸薄的外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