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紧张得要命。
他想开口提议将他送到公交车站就好,但又很怕一开口说话引来别的什么话题。
他又想明日还要带这个人去观测站,顿时就觉得他的人生真的好波折。
他在心里责备自己,都怪他太冲动,如果没有昨天那一脚,后面该少了多少麻烦。
但如果不是那一脚,他还未必知道宋易的真实想法。一想到宋易,谢栗心里又难受起来。
那时宋易拜托他给文章做数据处理,他真的开心 —— 他也是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男朋友文章上的人了呢。
他在微博上看到的“科研人员虐狗指南”,第一条就是把名字挂在对方的文章上。
那几天谢栗想起这件事就美得不得了。
但沈之川说的都是实话。
宋易其实根本没打算把他的名字挂上去,不仅没提过,还希望他不要告诉别人。
清醒过来以后,这件事简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谢栗自觉也真的是好蠢,当时竟然没发觉哪里不对。
谢栗一时鼓着腮帮子苦大仇深,过一时又抿着嘴叹气烦恼。
谈恪开着车,时不时拿余光朝副驾驶瞥一眼,只觉得就像在看默剧,十分解闷。
谢栗把脑袋靠在书包上胡思乱想。
他又想起昨日与今日遇上这男人与宋易在一起的场景,很有些可疑。
因为这男人的做派,好像并不关心宋易,态度也冷淡。宋易都被他踢进急诊室了,他也说走就走。
怎么感觉宋易也是热恋去贴冷屁股的样子呢。
这个想法让谢栗心里舒爽起来,好像有个小恶魔在挥叉子,一边大喊 —— 活该活该活该!
谢栗歪着头假装看窗外,实则偷瞄正在开车的男人。
他觉得十分难以想象,宋易要怎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他昨天和今天都有留意到,这个男人比宋易高,还比宋易健壮。
谢栗忍不住在心里思考关于矮子弱攻使用各种体|位的可行性,越想越觉得那个场面可能会十分辣眼睛。
谈恪靠在全真皮包裹的座椅里,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虚靠在扶手上,做派轻松,又专注沉稳。
他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深色套头衫与牛仔裤,袖子随意挽上去,乍一看也是二十多岁青年人的样子。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眉目深刻,额发仍然梳得齐整。与中午西装革履的精英装扮相比,此时又有些像没有什么距离感的邻居哥哥,有一种混合了成熟与蓬勃的微妙气质。
谢栗看得有些面热,忍不住在心里咂嘴,真好看,难怪宋易要喜欢那么多年。
车快到兰大,谈恪侧头,正要问一句去哪个门,就见谢栗在他转过来的一瞬间,慌乱地低头。
花街人精扎堆。谈恪在花街时主做不良资产收购,后来成立长鲸,也是同领域内。
做不良资产的都是从人精手里抠钱的人中人,精上精。投资谈判的日常是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读出底牌与筹码,想方设法打压。
谢栗在他面前简直是一只小小的月亮水母,一首白话写的儿歌,易读到近乎透明。
一眼就使人看穿,他刚才是在偷看。
谈恪忽然起了点坏心。
谢栗垂着脑袋便听旁边的男人问:“你是不是以前就知道我?”
谢栗顿时想起,他昨天当面就叫破人家的姓呢。他立刻有些心虚,不等开口答话,就又听人说:“你怎么知道我,还和宋易谈恋爱?”
谢栗一顿,揣摩着男人的语气,隐约带着质疑的味道,似乎潜含义是他为什么明知道宋易有喜欢的人还与他交往。
谢栗心里有点恼起来,回嘴说:“那你又没和他谈恋爱。”
他恼归恼,又实在碍于谈恪身份有些厉害,不敢随得罪,连回呛的气势都没有。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好像是埋怨。
谈恪像在逗猫玩,说:“哦,那我如果和他谈恋爱,他就该同你分手了。”
这下就戳上谢栗的痛脚了。
谢栗一下子抬起头,非常生气地瞪着谈恪:“你如果昨天就和他谈恋爱,那就叫做插足!第三者!无耻!”
他顿一顿,又发表声明:“还有,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甩他!当着你的面!因为他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
谈恪的帅脸忽然也没那么帅了,在谢栗眼里变得可恶起来。
他气鼓鼓地想,宋易喜欢的人,果然也不招人喜欢。
谈恪将车停在离研究生宿舍楼最近的东门,伸手挂档,然后便转过来看着谢栗。
小男生长得清秀又干净,眼睛圆圆,黑白分明,像从水里捧出的黑珍珠,湿润明亮。
“本来和我没有关系,” 谈恪笑着说,“不过看在沈之川从前照顾过我许多的份上,昨天宋易的急诊费用,我就不向你要了。”
谢栗一噎,差点忘了还有这出 —— 可不么,他都给人踹进急诊室了,挂号费也得有个十块二十吧。
谢栗顿觉自己的气势一落千丈,还欠着别人的钱,生气都没有底了。
他伸手在书包里摸出钱包:“多少,我还给你。” 说着摸出一张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