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光自认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 日子嘛,混呗,其实就是不上大学也能过, 分别就是“过得好”和“过得不好”的分别了。再说了, 不上大学也不一定“过得不好”。
她在单位或是家里都还没有听过谁说“哎呀女孩子上什么大学”、“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孩子得了”这种话,人们对高级知识分子还是很看重的,一人上大学全家光荣, 父母也会很高兴。这可能就是城市和农村的区别, 农村女孩连高中都没机会,就别提大学了。
她感慨“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正确性。
“现在还是可以靠高学历实现‘阶级跃层’的年代, 搞建设还是要高学历的技术人才。”
“行行出状元嘛。”
“你跟我说的是两回事。”
宗齐光不解的看着她。
她欲言又止,“没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应该‘向上走’,成为管理者,当领导, 而不是满足于当个小工人。”
“有一部分。”
“每个职业都是光荣的,你赞不赞成这句话?或者说,这个理念?”
“赞成。”她笑笑, “我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古人还说‘民如水,可以载舟,也可覆舟’。群众是基础, 政府是人民公仆嘛。”
他怀疑的看她,“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以为然?”
“大概是政府里混蛋不少。”
“那我就不同意了, 不是混蛋太多, 而是大多数人还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但不愿意承担更多风险确实是其中一部分人的哲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些官场文化真是太要命了!”
“再说了,好好做事的人不声不响, 没人骂,你看不到,你只能看到那些混蛋。”
“你说的有道理——有一定的道理。”
“很多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只有死后才为人知,比如焦裕禄。”
焦裕禄同志1964年去世,生前任豫省兰考县县委书记,在任期内病逝,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因此被树立为“典型”和榜样。
“这样也不好哎。标杆立的太高了,叫后来人怎么办呢?非得也得个癌症死在任上才算好官吗?”姜明光说。
他低头笑,“是啊,兰考继任的书记也很难,稍微不努力就惨了,要被拿来对比。”
“难,太难了。”她皱眉。
“难也要有人做呀。扫大街是为人民服务,当书记也是为人民服务。”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开始“搞活经济”,没有发展到“搞□□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各行各业普遍情绪稳定,普通群众很少接触政府机构领导层,也从来想象不到政府机构领导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可以说要论“稳定”和“幸福感”,这几年比前些年的特殊时期、比之后经济大发展的时期都高。
宗齐光成长在这种环境下,没准真认为“行行都光荣”。当然了,他自己肯定不想去当环卫工的。
果然,姜明光问他:“那你愿意去扫大街吗?”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愿意。我怎么就得去扫大街了?”
“你不是刚刚才说扫大街也是为人民服务吗?”
他愣住了,“啊?确实——”
“你认为环卫工跟书记是平等的,可你却不愿意当环卫工,你不觉得这很割裂吗?”
他似乎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你说的确实……意识形态告诉我们,不应该歧视体力劳动者,国家也反复强调体力劳动者跟脑力劳动者是平等的,但实际上不是。”
“对。意识形态给了你平等的概念,但你仍然会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会真正的去做个体力劳动者,每天天不亮下地插秧锄草,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国家认为不存在阶级差别,但实际阶级差别总是存在的,从未消失。”
他叹气,“我被你说糊涂了。”
“没什么好糊涂的,你父母是国家部委的干事和领导,你就会自认为属于行政管理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官二代’。”
“什么二代?啊,我懂了。”他琢磨着这个词,还真的是简明易懂。
“那么行政级别低于你父母的阶层——也就是职业,你就认为是‘低阶层’的,你不会向下,而只会向上。你哥哥就是典型的例子。”
“明光,你的政治觉悟很高嘛。”
“一般一般,”她谦逊的说:“我就是想得比较多。”
*
他俩每天晚上在宾馆附近的小公园散散步,聊聊天,聊天聊地聊思想觉悟,也聊各自家庭,不过总的来说,宗齐光说的比较多,姜明光因为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不爱说家里的事情。
宗齐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男人总是喜欢叭叭叭的说说说,这是倾诉欲,再加上一个态度很好的听众,那就更爱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了。
他急切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父母哥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