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这一日,恭王李博义一早便听闻仆从来报,言是离石罗三郎上门拜访。
“罗用?他来找我何事?”李博义这个人身材高大五官深刻,虽与李世民只是堂叔侄关系,但还是有那二三分的相似。
“言是为那阎六的事?”仆从躬身道。
“阎六?”一听这个名字,李博义就猜到罗用此行不善。
阎六是他大儿子的一房小妾的娘家兄弟,为人还算有些小聪明,借着他家姊妹这一层关系,给自己弄了个捉钱人的营生,恭王府也曾与他钱财,让他拿到外面生钱,李博义也知道这个人的手段不太干净,但大抵总是知道分寸,并未给他捅出过什么大篓子,怎的这回竟把那罗棺材板儿给招惹了?
仆从还在一旁躬身等候,李博义想了想,那棺材板儿伶牙俐齿,胆子大到连皇帝都敢硬怼,大约也不怎么会把他这个皇帝的堂侄儿放在眼里,这回见面显然不会太愉快。
既然不愉快,那他便不见了吧,他堂堂恭王,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还要给那棺材板儿留脸面不成。
“便说我不见。”李博义大喇喇往木榻上一坐,说道。
“喏。”仆从躬身应下。
在门外等了好些时候的罗用,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他抬头看了看恭王府高大的院墙和大门,什么话都没说,自己赶着驴车走了。
他今日走这一趟,原本也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恭王李博义的态度。
那阎六用恶劣的手段搂钱,李博义不知情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毕竟只是他儿子的一个小妾的娘家兄弟而已,受害的又都是商贾,很多人宁愿吃哑巴亏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并不敢将那阎六威胁自己的事情宣扬出去。
在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尤其是一些没有多少背景关系的小商贩。听闻阎六之前多是拣软柿子捏,所以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商贾之间私底下有所传言,像杜惜那种交游广阔消息灵通的,多少也是有所耳闻,但不知道的人还是很多,毕竟那阎六只是一个小角色,他那点手段,在很多大人物眼里,根本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并不值得去了解和关注。
所以在动这个阎六之前,罗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走一趟恭王府,看看恭王李博义是个什么态度,当然恭王自己如果能把人给收拾了,那就更好了,省得罗用再花力气。
结果李博义就是这么个反应,罗用不确定他就是随便耍个大牌呢,还是有心想要袒护阎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这些高门大院的,最是讲究身份与体面,即便是他们院中的一条狗,也是不准外人乱动乱碰的。
罗用回到丰乐坊自家铺子里,喊上许二郎和另外两名弟子,一道去崇化坊找罗大娘。
然后就在崇化坊的这个院子里,罗用把近几日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包括邢二探听到的消息,以及自己今日在恭王府门前的遭遇。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罗大娘对于南北杂货那边铺子里近日遇到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这时候听闻竟然还跟那恭王府有关系,不禁就皱起了眉头。
那些皇亲国戚最难招惹,在长安城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买卖,也曾听闻过不少这一类的事情,最后大抵都以商家妥协收场,若是遇着那心眼小的,不弄得你在长安城待不下去他们还不肯罢休。
“那阎六早前与我签订的契约,现如今我还收着呢,还有他们雇来散播谣言的那几个外乡人,出城之前便被邢二截住了,现如今也在我手里头。”罗用说道。
邢二一早就摸到阎六那边了,阎六他们还不知道,只以为自己的行动十分隐秘,后来南北杂货搞促销,那一点谣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于是便只好作罢,给那些人一点绢帛钱财,叫他们速速出城去,离开长安城。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人知道他们背地里做了什么,没想到那几个外乡人半道就被邢二带人给截了,这些人身上还带着散播谣言挣来的钱财,可谓是人赃并获。
“你是打算……”林五郎睁大了眼睛!
“自然是要去县衙报官。”罗用理所当然道。唐初这时候也是法制社会啊,既然有法可依,他自然还是要走法律渠道。
“官府未必能有公断。”许二郎言道。
“公不公断,总要试过才能知晓。”罗用回答说。
其实邢二这两日也劝过罗用,让他不要大张旗鼓,若是伤了那恭王府的脸面,只怕他们不肯轻易罢休,不若还是由他出手,眼下先别动他,等过了这段时间,将来再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把那阎六给弄死。
只要做得干净些,不要走漏了风声,恭王府未必能追究到他们头上,再说恭王府的人未必就真的在意那阎六的死活。
罗用当时其实也是心动的,这样一来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却又很能解决问题。
不过想了想,罗用终究还是拒绝了。别看邢二也算是混道上的,这个人其实很有原则,轻易不肯触碰法律底线,宁愿办个小作坊让他手底下那些小孩拣羊毛鹅毛挣饭吃,也不让他们出去挣那些更容易却不正当的钱财。
这样的人,罗用并不想让他的双手沾染鲜血,而且罗用自己,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