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上房的明间里, 李母蒋氏正坐在罗汉床上同自己的陪房孙妈妈说话。
她穿了一件琥珀色宝瓶纹样出风毛的缎面袄子, 头上戴了一对寿字金簪。生的一张大圆白脸, 虽然保养的好, 但到底是近五十岁的人了, 脸上还是有细细的皱纹。
“他这可真是越来越不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蒋氏皱了一双眉, 正不高兴的说着话, “这几日眼见得的不时就有外面铺子的人送东西到府里来,也不晓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只说是他早先就买下的。那些东西都被他收到他的静园里面去不说, 也不见他过来对我说一个字,告诉我买了些什么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就是孤老院里都有个甲头呢, 他这何曾把我这个做嫡母的放在眼角之中了?”
面上很忿忿不平的样子。
孙妈妈想了想, 就说道:“奴婢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奴婢问过大公子院子里的粗使洒扫婆子,她说大公子买的那些东西都是极贵重的首饰绸缎之类, 都是给女子用的东西呢。奴婢这两日想了想, 怕不是大公子心悦上了哪家的姑娘?”
“你说他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蒋氏一脸的不相信, “他的那个样子, 也就比冰人儿多一口气罢了。你什么时候见他对人笑过?至于姑娘, 你忘了,前两年有个伺候他的丫鬟想要爬他的床, 可是被他一脚给踢下了床去,断了两根肋骨, 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才能下床呢。他像是个会喜欢姑娘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他现在都二十四岁了还没有娶亲。”
虽说本朝重文轻武, 武臣不受朝中文臣的尊重,
但到底是比一般的人家要好的。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说亲,可都被李修尧一概推拒了。就是前些日子,他做了大都督之后,宫里的李淑妃就想着要给他做成一门好亲事。看中的是吏部尚书的嫡次女。往后也好给他一些助力,让他在朝中脚跟站的更稳些,但还是被李修尧给一口推拒了。
蒋氏心中对李修尧很不满。
虽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到了一定的年纪家里的长辈就会给他安排个通房丫鬟,好让他通人事,但刚嫁过来的媳妇看了心中总归还是会觉得不大舒服。更何况李老爷当时是很宠爱那个丫鬟的。又偏生她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那个丫鬟生的是个儿子。
蒋氏总是希望长子是由自己所出,所以心中就总是憋着一口气。不过好在那个丫鬟过了没几年就短命死了,她又生下了李修源来,这才慢慢的顺了心里的那
口气。不过到底还是百般的看李修尧不顺眼,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一应用度上也是百般克扣。
但李修尧也是个骨头硬的。等李老爷死后,他不愿意在家中日日的看蒋氏的脸色过日子,索性就出去投了军,长年累月不在家,倒也避免了彼此相见。还是他去年从山东聊城回京之后进了五军营,随后多数时间都在京城里,这才住回了李宅。又因着李淑妃特地的打过招呼,蒋氏才让人将东南角上的静园打扫干净让李修尧住了。
不过整个宅子里,那处静园是离着上房最远的院落,蒋氏这还是不想多见李修源的缘故。虽然李淑妃多次的叮嘱过她,李修尧现在不同以往,他手中是握着兵权的,再不能如同以往那样的轻薄冷待他了,但蒋氏也只是面上答应,心中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好。李修源虽然现在只是个
六品的礼部员外郎,但文官清贵,哪里是李修尧一个粗鄙的武臣能比的?
孙妈妈这时在心里思忖了一会儿,就同蒋氏说道:“太太,大公子现在年纪也大了,您看,要不要找个媒人给他说一门亲事呢?”
“我不管他。”蒋氏鼻中轻哼一声,“他也不服我管。你看上次宝瓶在铺子里被人欺负的事,我叫他过来说了他两句,他全程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说,眼里哪里有我这个嫡母?而且他的亲事,怡儿说的那门亲事够好的吧?他都直接开口拒绝了,我还上哪里去给他找比这个更好的亲事去?”
李淑妃闺名叫做李宝怡。虽然她现在是淑妃娘娘了,但蒋氏说起她的时候依然还是习惯性的叫她为怡儿。
孙妈妈就说道:“太太,话不是这样说。大小姐说的那门亲事是好,但也太好了。您想一想,吏部尚书的女儿,身份多高贵?从小必定锦衣玉食的长大,心气儿不高?大公子若将她娶回家来了,她心里能有您这个婆母?而且二夫人......,到时她们妯娌之间只怕相处的也不好,您看着不愁?”
孙妈妈后面的话虽然说的含糊,但蒋氏还是明白她的意思。
谢蓁蓁的父亲只是国子监的一个博士罢了,芝麻绿豆大的官,吏部尚书家的女儿能瞧得上她?虽说自己对这个儿媳妇是百般的不满意,但说到底她才是自己的正经儿媳妇,李修尧的妻子只是她名义上的儿媳妇罢了,心里对她能有多尊敬?
蒋氏就皱了眉,不说话。
孙妈妈看了看她面上的神色,就又接着说了下去:“奴婢的意思,与其让大公子娶吏部尚书的女儿做妻子,倒不如让他娶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小门小户的姑娘,见识肯定要差一些,胆气也要弱一些,自然就好管教,好拿捏一些。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