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不知道徐清欢是如何思量的。
但是她的举动,让他想起那些年带着人去泉州沿海村落查倭人时的情形,沿海被倭人侵扰多年,当时的衙门表面上抓捕倭寇,背地里睁只眼闭只眼,百姓们早就对朝廷丧失了信心,跟何况当时他身上并无官职,只是与那些商贾一起自发抗敌。
倭寇十分猖狂,他们人手不多,几次出生入死,他们之中多数人都已经负伤,只好暂时退去村子里休养,村中百姓表面上看似对他们很客气,却怕收留他们而被倭寇报复,嘴上不说,心中却盼着他们离开,他们刚走出去,身后的门就立即关起来,将他们隔绝外。
他并不在意这些,说到底他们并不是要藏匿起来苟延残喘,最终还是要生死相搏,最终的结果比什么都重要,等到大获全胜之日就是证明他自己之时。
今日他的情绪来的有些奇怪,他纵马离京走在官路上,不知为何一瞬间就想到了当年的情形,总觉得他若是就这样转身离开,徐清欢也会关上她那扇门。
想到这里,他带着人又转身回来,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打算,然后就看到了徐家的马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走上前时,那马车倒是未作任何停留,立即调转了方向。
他催马上前,一直到了她的车前停下,然后看到了她惊讶的神情。
“不是。”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宋成喧的思量,宋成暄看着徐清欢扬起脸,她眼睛中满是笃定:“不管宋大人什么时候回京,我们都十分欢迎,安义侯府、父亲、我和哥哥。”
这一点她很确定。
徐清欢微笑道:“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盼着宋大人凯旋归来。”
如此坦荡,没有一点的私心,所以才不会迟疑。
徐清欢接着道:“我敬佩宋大人的为人,这几次与宋大人一起查案,也了解宋大人为国为民之心,我只会盼着宋大人仕途平顺……”
说到这里,徐清欢思量片刻,才又开口:“世事变化无常,也许并不是所有事都尽如人意,我不敢许诺什么。”
安义侯府与宋成暄之间有前尘往事在,不能提什么悃无华、肝胆相照的话。
所以……
“只要宋大人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也会义不容辞。”
这就是她要说的了,真真切切没有半点的掺假。
宋成暄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给了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却也一样关上了那扇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半路折返了。
因为他好像喜欢上了徐清欢,心神被她所牵绊,怕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最终会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果。
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动心,虽然他极力控制,却仍旧不免泥足深陷。
所以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即便她是安义侯的女儿,他仍旧想要知晓她心中如何思量。
有些冲动,有些好笑,就像一个莽撞的少年郎。
就连他自己也惊诧不已,在经历了家中巨变、至亲身亡、九死一生、苟延残喘之后,重新站在人前,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被一些情绪所左右,可他还是让自己陷入其中。
可笑,他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真的忘记了家人是如何惨死,自己肩膀上有一副怎样的重担。
仅此一次。
他到底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能将所有事都做的尽善尽美。
所以原谅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误,也算十几年间唯一一次放纵。
于是他与徐清欢面对面站在这里。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四目相对,她已经卸下心防,让他看到她心中所思所想,可当他看清之后才知道,她不是向他关上了那扇门,而是那扇门从来不曾打开过,他也不曾一窥其真容。
她坦坦荡荡,将他当成同行之人,也许关键时刻可以性命相托,却不掺杂半点的情愫在其中。
他胸口莫名有些滞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如此的坐立难安,幸好他很快稳住了情绪。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也好,尘埃落定,不必再有牵挂。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人生路漫漫,这不过是路上的一缕青烟,最终会随风飘散,不留一点痕迹。
他从来不会强求任何人,既然她无心如此,他也不会继续下去。
宋成暄的目光有一丝波动,当徐清欢想要探明其中含义时,他立即重新变得清明起来,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冷静、自持,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情绪。
“常州凶险……”宋成暄眼睛中闪动着一泓清辉,“多加小心。”
望着宋成暄离去的背影,徐清欢福了福身:“宋大人珍重。”
宋成暄一行人消失在官路上,徐清欢才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方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走吧,”徐清欢道,“回府。”
眼看着徐家马车摇摇晃晃回到城中,永夜才牵着马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现在他应该可以追上公子了。
也不知道公子有没有等他,或许公子已经将他忘记了,永夜一边叹息一边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