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乃是头一等大事, 圣人封玺、朝廷放假, 举国欢庆,百姓们更是竭尽所能的张罗。
甭管有什么烦心事儿,暂且都抛到一边, 攒了一整年的银钱也别省着了,扯几尺布,买几斤肉,打几壶好酒, 一家老少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沂源府经济繁荣, 逢年过节更是比平日热闹十倍百倍。人为财死, 各大商铺却哪里舍得买卖?除非是外地老板,非回老家过年祭祖不可, 不然除了除夕当日,众人必然要张灯结彩, 牟足了劲儿竞争。
你家搭花台, 我家就弄门楼,使出浑身解数引客,左右不肯轻易认输便是了。
香粉宅是有本钱的, 伙计们忙了一整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每年都停除夕和初一初二三日, 大家都习惯了的, 可唯独今年, 张掌柜的深以为憾。
“可惜,真是可惜啊!”说这话的时候,她手里捏着一罐祛斑膏,一脸的痛心疾首,“要是早几日,必然能大赚一笔的!”
祛斑药膏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那会儿大家的年货早采办完了,且作为掌柜的,这种带药性的东西她也得先试一试,这不就错过商机了么,故而哪怕斑明显变淡,可却又平添一段心痛。
胭脂就笑着安慰,“银子哪里赚的完?再者,虽错过过年,可转眼就是元宵佳节,届时一样的举国欢庆,掌柜的难道还怕卖不出去么?”
张掌柜也跟着笑,不过还是幽幽道:“能早握在手里的银子还是早些的好,不然这一日不是自己的,就不安心呢。中间隔着一个年,看哪儿都是花钱的营生,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顺手将银子花没了?届时即便想买,只怕也有心无力喽。”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道,胭脂都听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笑。
时候不早了,两人又胡乱聊了几句,这便各自回家。
胭虎和一众熟人都在镖局,胭脂自然也是在这头过年的,不过头几天就先给作坊众人每人发了五百钱,又放了五日的假,叫他们自己玩耍取乐。
众人都没想到平日好吃好喝,又有月钱拿,还不朝打夕骂的,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望更多?谁成想如今竟还有单独的红包,都是感激不尽,纷纷跪下磕头谢恩。
中定镖局也都正经停了所有的活儿,该回家过年的回家过年,无家可归的就继续待在镖局,一群人杀猪宰牛,忙的热火朝天。
大老远就看见门上挂大红灯笼,上面漆黑的墨写着“中定镖局”四个大字,端的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透着股别处少有的威风和气势。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花,洁白的雪衬着红的灯笼、黑的字,越发好看了。
胭脂站在外头端详了会儿,不多时,赵恒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
“怎的在这里傻站着?”
赵恒过去熟练地拉起她的手,觉得热乎乎的。
胭脂给他看另一只手里抱着的暖炉,笑道:“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把我自己冻死了?”
“不必冻死,”赵恒笑道,“只冻一下我便心似刀割了。”
胭脂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背后传来唐宫戏谑的调笑,“哎呦呦,这可了不得,可怜我这孤家寡人,本是不爱听这些戳心窝子的话的,谁成想老天爷这样不开眼,偏偏叫我撞上,当真是心似刀割了,哈哈哈哈!”
说着,他就放声大笑起来,后头又陆续窜出来卢娇兄妹和徐峰、胭虎几个人,竟是全员都在了。
一群人站在大街上笑的前仰后合,又冲胭脂和赵恒挤眉弄眼的,卢娇又率先上前,大咧咧的朝赵恒伸手,“大哥,给红包!”
赵恒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样闹腾,还敢要红包?走走走,去演武场,大哥好生指点你一回!”
大过年的,卢娇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不自在?登时哀嚎出声,死活不去,众人笑作一团。
除夕之夜,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中定镖局杀翻数头肥猪、肥羊,满满当当做了几桌子菜,弄了几十坛少有的陈年佳酿。香气扑鼻、浓香四溢,一群人吃了半日,又呼呼啦啦的涌到外头去看官府组织的灯会与烟火。
天气虽冷,可却挡不住百姓们外出的热情,何况如今摩肩接踵,只怕也觉不到寒意。外头早已是人声鼎沸,更有那专趁过年挣钱的各色杂耍、戏班子、走街串巷打把势卖艺的、说书的,都在四条主干大道上搭了戏台,敲锣打鼓、喊声震天,引得许多同他们一样吃完饭无事可做的人出来观赏。
待到兴起,四处呼声如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少不得有那一掷千金的,将事先准备的金箔、银箔打造的牡丹花流星似的投掷上去。或是干脆一笸箩一笸箩的往上撒钱。于是远处灯火璀璨,天上烟火辉煌,半空中又一阵阵的下起钱雨,当真映的日月无光、光辉璀璨,只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睛,怎一个热闹了得!
众人才刚吃了些好酒,身上正燥燥的发热,哪里还能觉察到寒风凛冽?一个个俱是红光满面,额上微微出了薄汗,走着看着,呼朋引伴,这里扎一头,那里瞧一眼,乐得只要找不着北。
因大家都有功夫在身,且也没真就醉到人事儿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