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和唐水又一次来到了别墅门前。
天色已晚,黑衣保安们却依旧一丝不苟地巡逻,这一次进门时,顾云比清晨时观察得更加仔细了一些。
客厅电视柜上的相框中是南家小姐的照片,照片中的南家小姐看起来十分年轻,似乎刚刚毕业不久,对着镜头俏皮地比划着剪刀手,笑得阳光灿烂的。
这一次唐水也看见了相框。
当时的南家小姐一定想不到,几年之后,南家会变成现在这般田地。
“顾云,我问你一件事。”
进入安检之前,唐水移到顾云身侧,小声问道,“你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么?”
“不信。”
顾云的回答没有片刻的犹豫。
他过去的所遇到的将死之人,都是些恨不得拉着整个世界和他一起陪葬的疯子,所以他也不会对任何将死之人放松警惕。
“知道了。”
两人第二次通过了七重严格的审核,站在厚重的防弹玻璃前,唐水整了整被狼狗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发誓完事了之后,绝对要去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又或者给自己放个长假,去著名的温泉谷放松一段时间,反正关于澄明的线索也断了,之后的事也轮不到他这么个小人物来操心。
第二次见面时,齐联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是琳琅满目的美食,食物以西式为主,齐联已经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红酒,右手握刀左手拿叉,通过内置的传音设备,还能听见牛排肉质发出的“滋滋”的轻响。
绅士的礼仪与他那肥胖的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滑稽感。
“又见面了啊,如果不是非常时期,我一定会邀请你们与我一起分享美食。”
齐联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还是不必了,在这栋屋子里与你共进过晚餐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的吧?”
唐水开门见山地说道,以暗礁杀手的作风,想必他们已经将任务失败的消息设法通知了雇主,而他和顾云又在山上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齐联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闻言,齐联并未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是啊,二十年就在弹指之间,那些事仿佛就在昨日……当初你们卡门的人便告诉过我,二十年后自会有人来履行约定的后半部分。”
“不对,他是来履行约定的,我是金总介绍来的。”
顾云纠正了齐联的说法,其实他早上的时候,就想询问对方了,“把自己关在这里面,你真的开心么?”
如果是他的话,就绝对受不了这种牢狱般的生活。
“你不会理解的,这二十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一些。”
齐联感慨一句,旋即说道,“管家说你们有东西要交给我?”
“只是一块玉佩。”
听见“玉佩”二字之时,齐联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餐叉与餐刀掉在桌上,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拿来。”
良久之后,齐联轻轻按动手杖上的按钮,防弹玻璃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小到连手都伸不进去。
唐水上前一步,将玉佩通过缺口推到了玻璃另一端。
齐联紧紧攥住玉佩,失魂落魄地回到沙发上,身子一仰便瘫坐在了上面。
他双手捧着玉佩,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等我。”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唐水一阵错愕,他分明看见了有几滴晶莹的液体透过了齐联的指缝,一直流淌到了地上。
齐联见到玉佩后的反应与唐水设想中大相径庭,也和老管家方才告诉他们的故事全然不同。
在管家讲述的故事中,齐联是一个为了消灭竞争对手,甘愿将自己的妻子当作工具来使用。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见到亡妻的遗物后,露出如此情绪化的一面?
难不成……
齐联这些年来真的产生了悔过之心?
“没错,她此刻就在山间的墓园等你,只要你走出这里就能与她重逢。”
唐水趁势开口说道,“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地待在囚笼里,倒不如体面地与她见上最后一面,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无法永远地逃避这一切。”
“这个故事,是你们从管家那里听来的吧?”
久久的沉默之后,齐联的语调也变得沙哑而干涸,“……不知,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们那场事故的真相?”
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晶莹的液体不断流淌在地上,可是齐联的语调听起来却并不似嚎啕大哭。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当他的双手移开之时,顾云和唐水皆被他们看见的景象震住了。
齐联瞪大着双眼,面目狰狞,他的眼睛血丝密布,瞳孔中仿佛倒映着地狱业火——从头至尾,他都不曾留下过一滴眼泪。
流淌到地上的,是他的口水。
他将整枚玉佩都含在了口中,口水正沿着嘴唇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流下。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永远地得到她了,真是可惜,早知如此,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