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苏梅。

死者？

少年的手机落在玄关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显而易见，他被这个消息震得晃不过神，眼神有些空洞地抬起头，含着丝期冀：“方警官，您是不是搞错了？”

和方警官一起来的女警察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低下头捡起了手机，看见上面的成绩单有些唏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少年打交道。

贺方，海市一中的优等生，外貌出众、从小到大品学兼优、懂事乖巧，老师、同学、邻居没有一个不夸，可惜出生在了一个糟糕的家庭。

父亲是一个赌鬼，去年三月没钱了被介绍去工地干活，结果发生意外工伤去世。

只留下一笔巨额债务，好在因为工伤，得到了一大笔赔偿款，算是对这个家庭最大的贡献。

还完债务后，贺方的母亲拿着剩余的赔偿金，今年再嫁。

他们和贺方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少年父亲去世。

第二次是在去年年底，一千公里的省外一起拐卖案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警方重点追查精心布局了半年多，才将这个拐卖同伙一网打尽。

贺方的妹妹就是被拐卖的一员，是被拐卖的人里最不幸的一员，被奸杀至死。

女警察犹记得他们上门通知时，贺方得知有妹妹消息时溢于言表的喜悦和得知真相后灰败惊痛的眼神。

因为贺方的妹妹被拐卖和贺方也有点间接关系，贺方小时候带着妹妹出去玩，只是买个冰激凌的功夫，妹妹就不见了。

第三次……是通知贺方，他母亲的死讯。

短短一年，女警察觉得便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尚且难以承受，却叫一个高一的少年接连失去了三个至亲。

她鼻头犯酸，伸手拭了拭眼角。

方警官拉着贺方上了警车，“我带你去医院。”

他面色冷沉，“贺方，你母亲苏梅于今天下午15时34分，在安邦大厦跳楼自杀，她今天出门时有什么异常吗？”

贺方的神色犹有些呆滞，俊秀的少年眼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语气激动起来：“不可能！我妈只是出门买菜，她出门时还说要等着看我的成绩！怎么会自杀？”

方警官神色严肃：“你是说你妈妈今天出门时还承诺要回来？”

少年的身子几不可见地发颤，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掉下来：“我要去找我妈。”

“方警官，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你们可能是认错人了。”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摁亮屏幕就要找联系人。

方警官闭了闭眼，“你妈妈的手机摔坏了，警局科技人员正在尝试修复。”

“贺方，虽然现在问你有些残忍，但你妈妈自杀蹊跷，我们需要第一时间调查取证。”

“你妈妈和你的继父最近有什么冲突吗？”

少年极力压抑着情绪，仍眼眶泛红：“叔叔最近在和妈妈商量，想让我退学去打工。”

女警察听得实在忍不住，想到自己方才一扫而过的耀眼的成绩单，低声啐了一句：“人渣。”

方警官瞪了她一眼，转回头，语气温和了一些，眼神却在一瞬间犀利非常：“听你的邻居说你妈妈今天早上一直在骂你，还打了你一巴掌？”

贺方有些难堪地垂下头，他俊秀如玉的面侧确实还有未彻底褪去的巴掌印。

“妈妈挣钱不容易，又和叔叔吵架，心情比较差。”

少年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仍是维护母亲，只是听了叫人哀伤，“妈妈每次看见我的成绩单都会开心一点。”

“所以，我前面……”

他的话哽在嗓子眼，高一的学生，平日再懂事，也难以接受自己的满心欢喜期待换来的是母亲的死讯。

方警官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叹息了一声，“贺方，你继父说你妈妈同意让你退学打工了。”

他正说着，手臂被女警察狠狠拧了一下。

贺方的眼神满是震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正好医院到了，女警察忙打开车门：“贺方，下车吧。”

贺方回过神来，看见医院，忙跳下车，趔趄了一下，飞快往里跑去。

女警察的语气指责：“方大警官，您现在已经不是明察秋毫而是疑心病重了，贺方失去母亲多悲痛，你还在这个时候试探他？哪个邻居说苏梅要让贺方退学了？”

“你不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苏梅有什么理由自杀？她平时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周围邻里都说她对贺方非打即骂，有机会让贺方挣钱孝敬她了还要自杀？去年贺方父亲的死，我也觉得蹊跷，不行，我得回去把案宗调出来再看看。”

女警察翻了个白眼：“苏梅是因为什么理由自杀都和贺方没关系。她死时贺方还在家里做作业。”

“摊上这么一对父母，以后还要在继父家讨生活，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呢！”

他们小声交流了几句，也冲向医院。

只有大屏幕上清晰地印着少年面上满是悲痛，低垂的眼神却平静地诡异。

贺方的衣兜露着张泛黄的相片，上面是一个约莫三岁大的女孩儿梳着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