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可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却灯火灿烂亮如白昼,酒肆、勾栏更是人声鼎沸。
尽管在天子脚下依旧有宵禁制度,可那也仅限于外郭城与皇城之间,外郭城的坊市间却并无坊墙的隔绝。在外郭城内,百姓可通宵达旦地玩乐,也不会因为宵禁而被禁军抓去。
而洛阳城的宵禁时间则在亥时正,只要时辰一到,皇城、外郭城的城门便会关上。
闻钟街与金光街交汇处的一座宅邸门前,立着一道身影,不住地向街道口眺望。
“快宵禁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妇人嘀咕着,又焦急地跺了跺脚。
宅邸内跑出一道幼小的身影,他扯了扯妇人的衣袖,道:“阿娘,夫人问娘子是否回来了。”
妇人正欲低头回应,却在低头的瞬间瞥见了缓缓归来的身影,便也顾不得身边的小儿,而是欢喜抚掌道:“回了,可算是回了!”
小儿奔了过去,在那身影前慢慢地停下脚步,青涩而稚嫩地作揖行礼:“娘子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和大家都担心坏了。”
温善一身轻柔的官袍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起来,她借着四周的灯光摸了摸眼前的孩子的脑袋,微微笑道:“让你们担心了。”
妇人也疾步来到温善的面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娘子今日怎的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温善入仕,也未曾试过这么晚回的,她除了要值夜班会留在廨舍外,余下的时候都会在天黑前回来的。
从前夫人担心她还会让人跟在她的身边,后来温善觉得她在办公时让人在衙署外头干等着实在是太浪费资源了,而温家的仆役也不多,便干脆不带仆役在身边了。
且不说天子脚下治安情况特别好,便说温家离皇城其实也并不远,行走在宽阔平坦的道上,见了她那身官袍的人也会自动避开,故而温善丝毫不担心她在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温善道。
忽然温善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问道:“怎么是孟嫂在此候着,高二呢?”
高二是温家的仆役、门房,而孟芳却是温家内知温袆之妻,负责打理内务,平日也不会来做这些事的。
“还不是夫人见你久久未归,这大晚上的又不好让柏伶她们去寻你,便打发了温袆、高二去打听你的消息了。不过看来你们在路上没碰到面。”
温善又问他们离开了多长时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是否被拦在了门外,发现他们大抵不会留宿城外后,才放下心来。
随着脑海中出现的字样,温善辨不清是眼前还是脑中凭空出现了七十六份文件,颇有她当年堆积在书桌上的文件袋既视感。
温善阖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却发现即使是她闭着眼,这些文件也依旧存在。忽然一阵温凉的夜风从门口拂来,她的胳膊上登时便冒出了不少鸡皮疙瘩,寒毛倒竖!
她也不知心绪杂乱的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脑海中的文件忽然便发生了变化,只见其中一份文件偏离了它的轨道,完整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上林署三月账簿旬报……”
上林署是司农寺下属衙署之一,掌园囿、园池之事,平日里种植一些蔬菜水果,提供尚食诸司所用的常料,平日朝会、祭祀所用的供品也为它所提供。平日朝臣们退朝后吃的早食、皇帝一整日的饭菜都是上林署负责的,所以是司农寺较为重要的衙署之一。
如今这衙署关于三月上旬的财政收支情况的账簿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只一瞬,她便将这其中的数据都记了下来,仿佛它们原本就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晃了晃脑袋,温善想,兴许是她昨日已经看过了账簿,故而对上面的数据还有印象……个鬼阿!
她昨日一整日都在为分配官奴婢之事而忙碌,只听杨杰他们说起账簿之事,她却是未曾看过账簿的。
这理由似乎说服不了她!
温善猛地站起来朝身后的书架走去,伸手便去翻找昨日送来的账簿。慢慢地她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架前,仿佛一尊雕塑。
上林署的账簿文件已经消失在温善的脑海中,而所有的文件也都渐渐消失,直至这些文件运行的轨迹如同电子数据缓缓归于一点,出现在温善的脑海中的便只有四个命令菜单:检索、检测、监测、生产。
每一个菜单似为新手展示操作说明一般,标出了它的作用和限制。如“检索”,便是在她的权限范围内,可通过书目检索系统,将容国范围内的图书、文件迅速检索出来,并可选择进行阅览。而限制便是只能检索她的权限范围内的文件。
温善方才想找昨日送来的各衙署的账簿旬报,脑海中便自动检索出了相关的结果。七十六,恰巧是司农寺下的衙署的数目。其中除了在洛阳的衙署外,还有分布在各地的属于中央的粮仓、宫苑、屯田、盐池等。
通过刚才的示范,温善大抵了解了它的作用,可限制方面却怎么也想不通。“权限”何来?她有何权限和限制?而最重要的是,告诉她这一切的这诡异的东西是什么?
天色愈发昏暗,最后那抹蓝灰也被抹成暗蓝。司农寺的小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