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很平缓的行进速度,等真正到达楚军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顾相中途醒过来一次,意识到自己宛如崽崽般圈外陛下怀里,茫然又困惑的眨一下眼睛。
一直关注他的陛下实际上只是闭着眼休憩,并没有真正睡着,他很快觉察到怀中的动静,睫毛轻颤,缓缓的睁开眼睛。
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陛下俯下身,用鼻尖轻轻蹭一下顾相柔软的长发。
他的手臂有力的将人圈起来,实际上是处于一个强势的位置,但做出这个充满温情感的动作时,却一下显得柔顺了。
顾相很快被这个动作吸引,不再关注位置的事,而是带着笑意,轻轻揉一下陛下的头顶,然后用刚刚睡醒,还带着低微沙哑的嗓音唤:“……阿珩?”
楚王名珩,美玉之意,诞生时也曾被寄托满腔希望与温情。
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再没有人被允许,或者说是有资格唤这个名字,除了他的先生。
而后来,他的先生也离开了,就更没有人,会再唤这一声“阿珩”。
楚珩曾孤独而静默的度过无数个荒雪般枯芜的日子,甚至已经做好了,或许再不会有人唤出他名字的准备。
而在这个近乎称得上平常的下午,他已经第二次,听到有人这样亲近的呼唤他。
或许是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总容易漫生出脉脉温情,又或许是被喜爱之人唤出的名字总有那么些不同的感触。
很久没有被人唤过名字的陛下,停顿一下,眼睛里浮现出近乎愉悦的神色,又俯下身,近乎珍惜的,轻轻蹭了蹭顾相苍白的脸颊。
像一只护着珍爱食物的小动物一样。
刚刚才醒过来,正处于一种迷茫状态的顾相,忍不住笑出来,安抚的揉揉他的额发,眼睛弯成清澈的泉水。
大约也也因为是这近乎纵容的安抚,以及被轻易体谅的解释,带给了陛下莫大的勇气。
等到下一次,顾相因为身体缘故,又一次忍不住昏昏欲睡时,不必提醒,陛下便知道主动凑过去,将人圈进怀抱里。
马车停顿已经有一刻钟左右,贺钧试探的拉开车门,除了一道冰刻冷厉的目光,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噎一下,即使脸皮厚如贺将军,也不得不感慨,自家陛下见缝插针的能力。
因为深知陛下等待之苦,这样难得温情的时刻,其实贺将军也不是很想去打扰。
但天色已经将暗了,总在马车中休息,也不太合适。
踌躇一下,贺将军猫起腰,刚准备着是否要出言提醒。
便看到陛下一动不动注视他,顿一下,伸出冷白指尖,淡淡指一指座位另一侧的柔软披风。
边塞风沙大,与熟悉和拥有抵御能力的士兵们不同,温玉般柔暖脆弱的顾相,显然是需要呵护的。
而总是一袭单调黑衣,连大雪天也不知道多些配饰的楚王珩,在这一刻,竟然无师自通的披风的作用。
贺钧压抑着震颤的胸腔,克制的命令自己,不要不知死活的把唇畔弯起来。
然而下一秒,看到陛下之所以在车中一动不动,实际上是因为把仅有的外套散开,将熟睡的顾相包裹时。
贺将军再也忍不住,别过头,眼眸中弯出细碎星辰。
太好了,顾相回来,陛下的心脏里,不仅仅是拥有了归处和温情。
还有了人性咯咯咯。
说是边关大营,实际上,为了便于抵御外敌,也便于长期驻守,已经修筑成了坚固城墙的模样。
夜凉如水,有淡蓝色的月光在黄沙漫卷的边关流淌,为了迎接归来的君王,城门上亮起昏黄的灯火。
一袭黑衣的楚王珩,动作极轻,身姿矫健,在不动的时候,几乎要同背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而他的怀抱里,正抱着一团……不知名的毛绒绒。
前来迎接的,是除去贺将军外,另几位楚军将领,还有更多的人,因为资历不够,于城墙外默默等候。
因为军纪森严,等级分明,隐藏于暗夜中的楚军士兵,哪怕是非战斗状态下,也整体显现出一种神秘和凌厉的气势感。
这其中,又以他们不苟言笑,如利刃般锋刻的君王为盛。
当然,如果他们的君王的怀中,没有抱一团毛绒绒不知名物体,还表现出于冷淡面容不相符合的珍重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也说不定。
随行迎接的几位将领,都是楚军中非常重要的角色,面对君王,虽然不敢放肆,但心中明白,陛下虽然冷漠,但并非不讲道理,滥杀无辜之人。
相反,似乎是出于早年那位先生的影响,他对自己,有着近乎严苛的行事标准。
这样的话……虽然没有胆子直接询问他怀中毛绒的来历,那出于好奇,多看几眼,总不过分吧?
就看一下嘛,不要这么小气。
然后便被陛下冰冷的眸子硬生生钉在原地。
诸位将领停顿一下,心中一寒,不再放肆,而是默默看面不改色,一直随陛下前行的贺将军:……辛苦了兄弟。
贺将军摆摆手,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群赶着送命的作死鬼。
出行数日,营中落下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