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子,大抵是味道最好的,瞧着也漂亮。
戚小秋舌头很毒,一筷子便唱出来:“只这一道是御膳房送来的,剩下的还是膳房的菜。”
侍寝宫女虽也担着宫女的名头,却到底是半个贵人,她们的每日饭食,尤其是中午晚上的主菜,按例都是由御膳房来送的。
但今日在春景苑的第一顿,她们的饭食就被掉了包,只有桂花糖藕是御膳房所出,还只是个冷碟。
剩下的菜能去哪里?
沈轻稚唯一蹙眉,却并未多言,只同她一起用过饭食,便歇下了。
未时正,沈轻稚便循着往日习惯醒来,戚小秋已经准备好了新衣和手笼,正等她醒来。
沈轻稚自己穿衣,笑问:“你可休息了?”
戚小秋跟杏花一起住在边上的角房,沈轻稚上午瞧过,同她在坤和宫的角房差不多大小,倒是可住。
只不过杏花那般性子,戚小秋同她一起住怕是不惯。
戚小秋听闻她关心自己,又是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她不惯常笑,也做不出笑意迎人的模样。
“谢姑娘关心,我歇息了的,杏花倒是未曾回。”
沈轻稚了然点头,穿好鞋袜,她让戚小秋帮她简单梳好头,因着还未侍寝,她依旧竖着垂髫髻,瞧着很是年轻灵动。
戚小秋拎起手笼,这便引着她出了门。
刚梳头时沈轻稚已经听到了外面动静,赵媛儿早她一盏茶离开,因此她并未去叫她,只是自顾自顺着侧门来到景春院中宅的后院。
戚小秋道:“每日未时正,姑娘们便要一起在后院的书房听讲,我领饭时打听过,学的是四书五经。”
沈轻稚颇有些吃惊:“四书五经?”
且不提大夏建国日短,法度混乱,大夏后宫的规制也是沈轻稚做了贵妃之后一点一点理清,才初步有了些样子。这大楚后宫专门用来训导侍寝宫女的训导课居然是四书五经,确实很让沈轻稚吃惊。
并不因为女子不能学,相反,大楚历史比大夏长数倍,有着悠久的文明,看似法理严苛,却并不苛责女子。
大楚的女子可识文断字,可以工养家,甚至可以学识遴选女官,这些都让大夏女子羡慕不已。
然而许多事并非一蹴而就,就比如说宫中宫女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非实在难以生活,怕是不会入宫为婢,因此,她们不说文学有成,即便是识文断字都是不成的。
未有开蒙的姑娘们,直接便学四书五经,对于她们来说不啻于听天书。
沈轻稚从小在大夏长大,对大楚之事多只通过书本,换句话说,她对大楚的了解和印象是极为刻板的。
这几年中,她虽算是在宫中越来越好,但也只能看到长信宫这一方天地,她不知外面世界如何,不知大楚的江南水乡是什么模样,未曾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也不知高山上的霜雪是否寒冷冻人。
她能获取眼界和知识的唯有书本。
殊音阁给了她最好的机会,这几年中她只要有空就会废寝忘食,也正因此,她终于把大楚的历史都囫囵吞枣看了个遍,而中原之史只看了个皮毛而已。
但一国之大,沃野千里,一国之深,大凡一百多载光阴。
无论大夏、大楚、北齐,都有她从未见过、听过、去过之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这一刻,沈轻稚突然生出无限热血,她突然感谢上苍,可让她重活一世,去领略另一番人生。
似同为宫闱,却大相径庭。
戚小秋自不知这一刻沈轻稚心中如何百转千回,她倒也并未纳罕沈轻稚为何会吃惊,只是道:“姑娘一直在坤和宫伺候,没进过尚宫局,自是不知这些。”
“宫中女子,大凡成为宫妃者皆不可目不识丁,亦不可不学无术,即便只能背诵四书五经,也比文盲要好。”
沈轻稚愕然:“这是为何?”
戚小秋道:“这规矩自大楚开国便有,当年开国之初,高祖文皇后是江南樊氏千金,她认为宫中女子必要通晓礼仪,如此才可辅国训子,否则宫妃见识太短,容易误教皇子公主,引国动荡。”
“早年入宫者大凡世家千金,名门闺秀,即便再不学无术也都粗通文墨,因此宫妃入宫之初,训导课便是四书五经,后来尚宫局便把此课流传下来,侍寝宫女们也要一起学习。”
沈轻稚无声摇了摇头。
这规矩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延续至今已有些畸变,成为了精致漂亮的摆设,中看不中用。
这些宫女大多不识字,直接便学四书五经,不仅不会让她们升起学习的兴致,反而对此越发头疼不喜。
沈轻稚如此想着,两人便来到后院明间,透过打开的隔窗,沈轻稚看到里面已有五身影。
她应该是最迟的一个。
沈轻稚却并不慌张,她快步而入,只在书房门口略停半步:“沈轻稚请见先生。”
她声音一起,里面的呼吸声便陡然一窒,沈轻稚余光撇去,只见珠帘晃动之间,是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熟悉的是赵媛儿和几年不见的李巧儿,陌生的则是王夏音和纪黎黎。
除了她们几个侍寝宫女,每个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