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其实没什么想法。
她鼓着腮帮子,歪头问:“狮虎,我要是不想考什么童子科,就能不考嘛?”
“那怕是不行。”李白说完也反应过来。
这件事无论发酵到什么程度,朝中新旧贵族、世家与寒门又借此如何博弈,最后都得是陛下拍板决定。
他们寻思这些,还不如多喝两坛美酒,吃两块豆饴呢。
李白顿时又没了正形,招呼着裴稹道:“来来来,裴三郎,七娘说的没错,且先醉今朝,勿要庸人自扰。”
裴稹瞧着这对师徒吃的吃,喝的喝,压根儿没操心,无奈摇头笑了:“不愧是你李十二白带出来的孩子。”
能看透本质之后,依然保持乐天潇洒,这一颗大心脏,往后也绝非一般女郎。
裴稹看七娘的眼神里,透着对后辈的赞赏疼爱。
七娘则冲他做个鬼脸,“略略略”之后,取个干净的勺,舀了一大块猪头肉丢给他。
裴稹哭笑不得,知道自己是被隐晦嘲讽了,却依然好脾气道:“也不知我们七娘在绵州做出什么壮举,竟能叫陛下过问此事?”
李白喝了酒就话多,声情并茂地给裴稹描述了高转筒车和酸刺柳的事儿,末了,还欣慰地摸摸七娘脑袋,宛若一个炫耀女儿的老父亲。
裴稹震惊之余,有些叹惋:“以七娘聪慧,往后怕是更有一番见地,只可惜……”
七娘见过这样的眼神。
先前在青莲镇,农户们虽然感激她,看她的神色却也有惋惜,听乡人们说起最多的,便是“往后谁能娶了李家神仙童子,可真是福分呐”。
想起这些,七娘的倔脾气上来了,凶巴巴冲裴稹道:“七娘还年轻,大有可为,一点都不可惜!”
裴稹微怔,忙附和:“对对对,是我想岔了。”
他惊讶于小女郎的敏锐,也生出了“或许她真不一样”的念头。
裴稹出身关中旧氏族之一。
以韦氏为首,裴、柳、薛、杨、杜这些旧门阀世家,在初唐时期,大多会选择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这种方式被称为“内婚”。女帝登基之后,关中贵族逐渐察觉到只注重门阀背景,并不能保证后代延续繁荣,被逼无奈,只好开始重视对方的政治地位和才干。
裴稹的阿耶裴光庭便是如此。
当年,家中看中武三思(女帝侄子)在朝中的地位,为裴光庭选中武三思之女武氏为妇。只是他们没料到,一朝神龙政变,裴光庭会因此被贬郢州。
如今,裴家终于好起来了。
而裴稹从小看过家中的起起落落,又受阿娘影响,并不觉得女郎有抱负是一件坏事。
尚未被朝堂荼毒太深的郎君笑起来,给七娘打气加油:“多吃点,争取早日帮我打过十二郎。”
七娘傲娇脸:“哼,师父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裴稹与李白登时又笑成一团。
与友人叙旧的时光总是飞快。日头西斜,城垛子上的暮鼓敲响了。
长安城实行严格的坊市管理制度,夜间各坊内部倒是可以行走,但暮鼓一响,坊门就要关了。届时,再行走在坊外的主干道上,可是要挨板子的。
裴稹住得远,家在城东的永兴坊,连忙起身告辞。
还边走边喊:“十二郎,你住的邸舍我记着了。那头若有什么消息,我再来找你,你好好准备府试!”
李白笑呵呵将人送走了,这才带着七娘折身去了趟波斯人的店。赶在关门前,他们买了几件异域风的首饰,上面都带着小铃铛,七娘登时高兴地直转圈圈。
这日之后,李白便进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
京兆府的府试向来是由功曹,或是司功参军主持②,遇上多事的年景,这京兆府府试官员还得兼了当年冬日的进士试官。
等到透出试官那日,李白回来便冲七娘叫嚷:“今年真是稀奇,试官竟然请了礼部侍郎、集贤院学士来担任,好在这位也是京兆府进士出身,听说还是状元呢,想来,考校的左不过就是表檄杂文之流。”
七娘还没有学过如何写文章,有些紧张地看着李白:“那师父会吗?”
李白还挺狂,大言不惭道:“虽没有纵横术那么擅长,过个府试,不在话下。”
一看李白这副狂士样子,七娘冷漠脸撇嘴:“哦。”
李白嘿嘿笑两声,问她:“今日可发生什么好玩的?”
七娘想了想,答:“也没什么,就是裴郎君下值之后来了一趟,罗里吧嗦说了好些话,我都忘记了。”
李白:“……”
“不过他给你留了字。”
知道这毛丫头是故意调皮,李白假模假样凶她:“那还不拿出来,小心罚你去抄书!”
七娘一溜烟跑去屋里,取了裴稹的留言来,气呼呼说:“是裴郎君说要先藏好,只能给你看的。”
李白大致扫了一遍,忍不住蹙起眉头——
“十二郎,国子祭酒杨玚今日上疏,认为近年间天下明经、进士及第,国子监所占人数不过二十人左右,余下七八十全被乡贡侵用,实乃不妥。
陛下犹豫间,吏部也站出来,请奏对孝悌力田科推举上来的人,着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