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鼻子,什么东西都闻得出。唉,也就这时候能听一声阿耶了。”
七娘早就像一只贪吃的小鼠,吭哧吭哧嗑起栗子来。烤爆了花的栗子壳声响清脆,“咯嘣”一声过后,便能尝到栗子的甜味儿。
一口气干掉十余个,再剥一只烫手的山芋下肚,那份软糯直叫肠胃都舒服了。
七娘伸个懒腰,靠在桌边,忍不住犯困打起盹来。
她想,等他们换了自己的宅子,整个冬日都能猫着赏雪、炭烤、温酒为乐啦。
*
雪依旧落得很大。
外头风声止住了,大雪将天地糊成一团,从高处俯瞰长安城,白茫茫一片的屋顶便可绵延数里,直到视线尽头。
容之被关在地牢里,透过一扇狭小的顶窗,看向外头树梢上堆积的雪。
她在这里已经过了三日吧?
进来的太久,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有时候守卫来送饭,她会问一声时辰。更多时候,只有阴沟里的老鼠在陪着她,趁她不备,瓜分那一碗残羹剩饭。
被半路抓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里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大牢。直到昨日高力士亲自来审,她才了然。
原来是陛下查到这里了。
她早知会有这一日。
公主曾说过,若真要对她用刑,便早些交代了七娘是她的女儿,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公主总是怜惜她的。
容之无以为报,便只有将一颗忠仆的真心交上去。
此后,高力士接连用刑逼供,掐着她的脖子诘问:“当年涉事之人皆死,为何独留你残存?”
容之笑道:“那中官不若也给我个痛快吧。”
高力士终究没能动手。容之失踪了整整六日,玉真第二日发现后,便开始满城上下疯了般的寻她。陛下怕事情闹大,牵出什么不该叫人知晓的事情,有损天家颜面,索性叫高力士放了人。
地牢外的雪化了一半。
容之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她身上有多种酷刑的痕迹,衣衫已经碎成烂布嵌进肉里,脊背不知遭过什么罪,只好将将趴着。连日大雪,叫地牢里阴寒湿重,她就那么睡在地上蜷缩着,落下病根是免不了的。
玉真公主被人扶着立在不远处,望见这一幕,抹了抹眼角便要上前。
容之趴在那架子上,有些窘迫地试图起身遮掩自己:“公主,婢这幅样子恐污了您的眼——”
玉真早已蹲在她身前,解了身上披帛,轻柔地盖在她身上:“容之,你我之间,说这些便生分了。”
外头人多嘴杂,这对主仆只消对视,便明白对方所想,不再多言。
玉真车驾回府,容之原本该抬去后头那辆马车,谁知公主却沉了脸,要容之与她同坐。她们主仆往日皆是如此,今日受了伤,也不能例外。
车辙子印在片薄的雪地上,蹚出两行泥水来。
容之趴在垫的软软的毛毯上,将脸埋在臂弯,闷声道:“公主不该管我。若高力士杀了我,七娘便更安全了。”
“七娘的命,也不能以命换命靠流血得来啊。”玉真似乎一下子通透许多,看着伤痕累累的容之,眼又开始红了,“我竟不知,你日日在我身边,还藏了这样的心思。”
容之嘴拙,这时却不知说些什么。
她只有一腔忠心,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能帮到公主了。
玉真公主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鬓发,只觉得这傻姑娘当真是傻得实在。
“容之……你记得吗,你这名字还是小时候,陛下跟阿姊一起取的。”玉真紧紧攥着婢子的手,泪不知怎么的,像屋檐下断线的水帘,顺着下颌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可你怎么就容不下自己呢?”
容之费劲力气,极轻地回握了玉真的手:“容之不悔。”
“能留残命,已是万幸。”
*
高力士回到兴庆宫时,武慧妃也在。
约莫是陛下急着知晓结果,往日愿意宠着的人今日也不耐烦了,直到脸色沉下来,惠妃这才告饶一声,小心退了出去。
李隆基放下酒盏:“玉真闹着要人,朕看你也审的差不多了,便下令放了。查的如何?”
高力士其实通过容之什么都没查到。
但这个人很会换个思路去解决问题,自从陛下派他查此事,他便命人分别看着七娘和公主府两边。
果不其然,就抓到了李白翻墙进公主府的一幕。
高力士琢磨着措辞,用尽量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那士子李白私闯了公主府,逗留半个时辰之后,走侧门出来的。”
“容之知晓却不肯说出来,证明此人在公主心中十足重要。李白是将要贡举的人,不容闪失啊。”
寥寥几句,叫帝王脑补了一出“妾心向郎君”的痴情戏码。
李隆基越想越不得劲,就好像自己家白菜被猪盯上了。冷哼一声道:“难怪……七娘跟着他长大,玄玄才是最安心的。”
“这个李白,查出是何人了?”
高力士能查到的都是展露在人前的东西,譬如他这些年的经历,家中人口,仕途不畅,至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才干,还得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