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处,除了罕见的早梅等奇花异草,更是请了时下京中最流行的皮影戏班子,几处还摆了对弈、双陆、投壶等游戏的器具,旁边有眉眼机灵的丫鬟候着。
若贵女羞于自己动手,便也可叫丫鬟们动手,她们下注,输赢自负。
江晚芙在苏州时,也参加过几回这类宴会,也是耳熟能详,站在一侧,随大流下了一注,倒是手气好,竟还赢了。
可接下来,她的手气急转直下,差得简直有些离谱,接连几注,她选的都排在最末,按照规则,自是要罚的。
说是罚,其实也不痛不痒,也都是文雅的惩罚,旁边摆了个匣子,从中抽一帛绢,按着上头的做就行了。一般也是什么赋诗一首、古琴一曲什么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果酒一盏,还是浅浅一个底的那种。
但江晚芙似乎今日不受老天爷待见,每每抽出帛绢,都是果酒一盏。几盏酒下肚,又是混杂糅合各种酒,很快酒色便上了脸,白皙面颊泛着酡红,身子也软了。
江晚芙一贯有自知之明,酒一上头,便晓得不对了,赶忙叫纤云去和陆书瑜说一声,便打算提前回绿锦堂。
走到一半,还没到绿锦堂,江晚芙先醉了,四肢软得厉害,神智倒勉强有一丝清醒,轻轻朝纤云道,“扶我坐一坐,等我缓一缓,咱们再继续走。”
纤云自然道好,扶她在曲廊的长凳上坐下。
主仆俩坐于无人的曲廊上,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湖面鱼儿跃起落下的声响。
江晚芙缓了缓,觉得好像恢复了些,面上的酡红也下去了些,唯有一双盈盈水眸,依稀可见酒醉痕迹,主仆俩便又继续朝绿锦堂的方向走。
走到曲廊尽头,却恰好与迎面走来的郎君们碰上。
纤云不认得旁边的青衣郎君,却是认得陆则的,赶忙屈膝,“见过世子。”
江晚芙比平日反应迟钝了些,愣了愣,才福了福身,见了礼。
谢回倒不是第一回见江晚芙,只是上回见,她还不过是借住国公府的表小姐,阿瑜似乎很喜欢她,如今却是成了好友的未婚妻了。他正要含笑回话,却见一旁的陆则,忽的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视线。
谢回一怔,眸中划过一丝了然,面上露出点无奈,主动开口,“既明,我先过去。”
陆则淡淡应了他一声,没回头,目光依然落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小娘子身上。旁人大约看不出,但他只消一眼,便一清二楚。
江晚芙醉了,且醉得不轻。
在他的那些梦里,江晚芙很少饮酒,唯有一回,他那日不知为何,格外高兴,哄她喝了一盏,就一盏,因为酒烈,他还没敢倒满,结果人就醉了。也是今日这幅模样,一双眸子含了春水似的,比平日里迟钝些,说话也慢声细语的,他起初还以为她没醉。
结果哄她上了床才晓得,哪里是没醉,分明是醉糊涂了,可怜兮兮的,喊爹爹阿娘,喊祖母,伤心得跟走丢的小孩儿似的,他若不应她,她便安安静静掉泪,哭得他一颗心都软了。
且小娘子哭归哭,人却极乖,叫她做什么,她都乖乖的,不乐意了,也不与你闹,只用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望得你心软才罢休。
忆及那些梦,陆则开口问一旁的纤云,“喝了多少?”
纤云被问得一惊,忙道,“回世子,只饮了四五盏。”
刚说完,却见自家娘子脚下一个踉跄,一副要向后仰去的样子,吓得赶忙伸手去接。
但陆则动作比她快多了,早已将人揽进怀里。
纤云吓得不轻,要不是她平日足够稳重,就差跳起来了。
自家娘子虽与世子有婚约,可……可世子也不能这样搂搂抱抱的。当然,她要是知道,陆则早把她家娘子浑身上下都欺负了个遍,怕是能当场吓晕过去。
陆则自不在意一个小丫鬟说什么,全副心神都被怀中柔软贴着他的身子摄住,从随从手里接过披风,裹在小娘子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那张泛着桃红的脸。
他叫了声“常宁”。
守在一侧不敢朝这边看的常宁,便立即应下,前去探路,免得自家世子送江娘子回去,被什么不长眼的给瞧见了,四处编排。
纤云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陆则原本打算打横将人抱起,叫小娘子舒服些,结果刚一动,却见怀里的江晚芙睁了眼,湿漉漉望着他,像是不认得他一样。
陆则难得有这样的耐心,也不催促,只等着她开口。
半晌,江晚芙仿佛终于认出他来了,仰脸望他,望着望着,忽地眨了眨眼睛,落了泪,哭得又认真又可怜。
陆则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却见小娘子忽的小声道,“是爹爹吗?”
陆则一怔,蓦地想起他查过小娘子的身世,年幼丧母,父亲也不疼她,倒是对继室所出的一双龙凤胎,很是宠爱,蓦地心口一滞,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一句“嗯”,却仿佛已经足够叫小娘子心满意足了,她乖乖靠着他,蹭了蹭面上的泪,迷迷糊糊要睡的样子,小声嘟囔,“爹爹背阿芙……”
陆则垂下眸,低低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