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渡舟多半已经看到纸条了,可院子外面依旧响起了汽车发动的音。
段星野即便已经有了心准备,还是觉得好似半个灵魂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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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承渡舟坐在即将出发的列车上,抱着书包,压抑地抿着唇,看表情有些闷。
外面的乘务员在吹哨,催促没有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月台上响起一片行李滚轮摩擦地面的混响。
承渡舟即将告别渝市,这个几乎算是他故乡的地,不舍的是告别这里的人——他的竹马——同样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人,并且预感到今后都会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心里拧得别提有多难受。
承渡舟看着车窗外慌乱奔跑的人群,眼眶很浅地红了一圈,咬了咬下唇,低头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铁盒。
他没出息,怕后悔,出发前还是从床底下拿出来了。
承渡舟想翻翻照片,起码他还有忆。
可盖子一掀开,一张折叠的纸张弹了出来。
承渡舟茫然,把纸张拿出来展开,看到上面的字,又“噌”的一下,表情茫然地站起来,完全是动先大脑的反应。
动车即将启动,在关门“滴滴”响的后一刻,一个人高腿长的年从门内一跃而出,一手揽着一个破皮铁盒,肘上还挂着书包,另一只手拖着几乎要腾空飞起的行李箱。
站长吹响了尖锐而悠远的哨,指着年奔跑的背影破口大骂:“你个瓜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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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渡舟又折腾了两个小时,到原点。
阿姨看到他,手里的托盘差点没端住,惊愕道:“咋……咋来了?”
承渡舟把手上的东西一撒,问:“段星野呢?”
阿姨指了指二楼:“在楼上。”
承渡舟三步并两步上了楼,在一个敞开的房门前刹住车。
段星野还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双手撑着面颊,蔫头耷脑,听到身后风一般的动静,下意识头。
就承渡舟发丝微乱,还有些喘息地立在那儿。
段星野眼一眨,脱口而出:“你怎么……”
可他的愣怔只维持了一下下,随即便明白承渡舟为什么又折返来。
段星野快速抿上唇,脸颊两边鼓起气团,像一只小河豚,又把头扭去,借机很快地用手背蹭了下眼睛。
承渡舟来的路上光顾着激动,反复看那张纸条,倒是忘了提前给段星野发一条信息,而激动过后,现在面对段星野,又变得局促不安,他双手蹭了把裤缝,走进房间,到段星野身旁。
段星野不看他,只低头盯着桌面,清亮的嗓音有些哑,赌气地说:“你不是走了吗?还来干嘛?”
他的嘴一向是不饶人的。
承渡舟揉了把脸,感到羞愧,道:“我昨晚一生气,把盒子放床底下……没来得及看到纸条。”
“承渡舟!”段星野抬起脸,提高嗓音,“你还好意思生气?昨晚到底谁该生气?以前我进你房间你都不吭,昨晚突然禁止我入内,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为难我?我看你就是不想我。”
一旦翻起旧账,段星野就乌瞳明亮,有使不完的精神。
承渡舟无意跟他争辩,此刻就算段星野朝他射来一万支毒箭,他都能全卸下,因此语气是好的:“你看到我不打招呼,好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心里会不舒服,就说了那种话。”
“我看你就是强词夺!”段星野噌的一下站起来,道,“我不跟你打招呼你就不让我进房间,你怎么比德育处主任还讨厌?”
承渡舟很轻地抿了下唇,虽然丢脸,还是说:“你吃炒年糕的时候假装没看我,我心里一直记着,这是第二次无视我,以我不舒服。”
“……”
这轮到段星野说不出话,快速眨了眨眼,可能是觉得开始玄幻,跟不上了。
承渡舟趁着机会,干脆把不痛快都说出来:“你总是跟蒋斯祁他们在一起玩,不过问我的感受,我就当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我就走了。”
段星野内心里一阵翻腾。
他跟蒋斯祁他们玩,还不是因为承渡舟要沪市,又不跟他讲清楚,后来还做,不告诉他,承渡舟自己没时间陪他,又不让他跟别人玩,哪有这样的。
段星野并不买账,大大地、着地“哦”了一,拖着长长的调子:“都怪我,是我让你走的,那你现在走吧,火车改签还来得及吗?你等我换衣服,亲自送你去火车站吧。”
放在以往段星野这么跟他说话,承渡舟又该皱巴巴了,但有了那张纸条当背书,他突然就听懂了段星野的正话反说。
承渡舟道:“我本来就不想走。”
段星野倏地收敛气势,乌瞳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