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问的丁汲面露难色, 周不疑这位他的老上司道:“谯县之事,陛下问你只管如实答来, 不必顾忌。”
比起初次跟曹盼打交道,丁汲对于周不疑还是更要信服些, 刚刚一时拿不准究竟该怎么回禀曹盼的问题, 眼下周不疑点醒了, 丁汲也就知道该如何答了。
“臣于谯县听闻, 在楚县令到任之后, 夏侯氏与曹氏的族人都上门与楚县令讨教过,不过, 楚县令目不识丁,虽然有一身力气, 却不修武艺。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上门与他讨论文章, 他们说他们的, 楚县令听得的懂的就听,听不懂的就直接睡。”
“睡?”曹盼听着想像着那个画面, 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将来有机会, 朕一定要问问那群上门找麻烦的人,面对一个直接听他们讨论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的人, 是何感想。哈哈!”
笑完了, 曹盼与丁汲道:“是朕的不是, 朕不该打断, 你继续, 继续。”
亲和的女帝,并不如与朝臣们相对时的锋芒毕露,强势专、制。
丁汲作一揖道:“后来,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便不再与之论文,而改成讨教武艺,听闻一开始楚县令被讨教得三天两头的脸上都挂着彩,既是以武切磋,两相情愿的,楚县令有苦难言,后来楚县令再遇上两族的人来讨他讨教武艺,他便要两族的人与他比杀猪。”
“咳咳。”杀猪二字的杀伤力巨大,哪怕崔琰听着也被惊着了,转口道:“为官者,于礼不合?”
“此言,也有人与楚县令说起,楚县令听了之后只回了一句,杀猪不合礼,吃猪肉倒是合理了?没有杀猪的,哪来的猪肉吃?”丁汲接上一句,不忘表明那是楚霍说的,不是他说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再说了,楚霍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又不曾修武,他们一群自诩饱读诗书的人上门与他论文,还以武会友,这都是楚霍并不擅长的。许他们跟楚霍比楚霍不懂的,难道就不许楚霍跟他们比自己擅长的?”墨问唯恐天下不乱的插了一句嘴。
崔琰吐了一口气道:“墨侍中当知,这并不是比试的问题,官吏者,朝廷之颜面也。”
“一群叫人逼得官都不想做的人,为朝廷争脸了?”曹盼补问了一句,崔琰无可反驳。
“这样就想让曹氏和夏侯氏的族人老实,没那么容易。”曹盼对自家的人还是有点数的。
丁汲忙点头道:“正是,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对比试杀猪一事并不同意,楚县令一听他们不愿意比,竟然也理直气壮地拒绝他们与他比试。来而不入非礼也,楚县令道他初到谯县,本是禀承陛下之命来当谯县的县令,管谯县百姓之事,并非只单单应付曹、夏侯两氏的族人,与文会友也罢,以武相交也好,也得要在他做好县令当为的份内事后,闲时可与之相交而交,若不然,自可置之不理。”
曹盼一听更是点头,“说得极好。”
丁汲垂拱道:“楚县令与两族人训言,为陛下族亲,陛下曾亲自题字谨言慎行,今诸位虽不与谯县为乱,但却与谯县县令为难,四任县令皆不堪诸位之扰而宁可不当官也要离开谯县,诸位引以为傲,岂不知陛下忧患。谯县之内,非只有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而已,难道只要曹氏与夏侯氏好,就不管其他百姓的苦忧了?曹氏与夏侯氏如此与陛下添烦忧,可有半分为族亲的情份。”
“好!没想楚霍虽然目不识丁,还能有此见识,如此,莫怪他能当好这谯县的县令。”听到这里,曹盼已经不奇怪楚霍能把曹氏与夏侯氏的人收拾服帖,丁汲再道:“臣回了谯县,谯县此次于科考中取才为各州县中最多,而谯县这一年的收成也比去岁多了,问民断案,百姓称赞,故臣给了楚霍的考课为优。”
“当如是。”谯县出来的人才为各州县最多,多少人衣锦归乡,这里面既有曹盼的心血,也是曹氏与夏侯氏他们的心血。
“兴教育,得人才,有因才能有果,想必此次取士用官,他们当知大魏将开创新的取才之制,从此,只要有才,有能,皆可出仕。”曹盼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拿着楚霍的折子,曹盼在上面回了一句,交给郭孚,“给楚霍的折子。”
郭孚接过,待与政事堂诸公退出去之后,郭孚打开楚霍的折子,看到曹盼以朱红回批的字:好好干!
看到这三个字,郭孚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旁的其他五部尚书都往他那儿一探,郭孚也不避讳地将折子打开,让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好干这三个字,表露的是曹盼的态度,谯县,那是曹氏的故乡,纵然曹盼只回过一次,却是曹操发家的之地,没有曹操就没有曹盼,哪怕曹操已去,依然没人能忘记这一点。
楚霍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把曹氏与夏侯氏的人给制住了,这恰恰是曹盼想要看到的。
而他们透过曹盼的态度,更明白了一点,女帝心中无私,只要是为大魏好的事,他们只管去做,女帝只会与他们撑腰。
正高兴遇上这样的女帝时,胡本神情慌张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连礼都顾不上与他们见了,周不疑一下子站住了,接着,殿内传出了胡本扑通跪下的声音,“陛下,陛下,贾太傅,贾太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