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稍稍一个抬眼,温渝怔住。
林净宁此刻静静地看着她,那个表情和以前不太一样,但依然一副从容冷静的样子,只是身上似乎已经少了一些倨傲和运筹帷幄的底气,更多的是一种平淡。年前林净宁引咎辞职,离开致远,却也回不去林家的事情,整个生意场都传遍了。
温渝深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
林净宁收回目光,微微低了头。
李碧琦笑着走过去:“我还以为是谁呢,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想着拍下什么藏品要给我个惊喜。”
老周摆摆手:“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
李碧琦无声一笑,目光落在林净宁身上,停顿了片刻,道:“我记得在嘉兴见过你爷爷几次,倒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你,听说你现在去了安民?”
按照温家和林家的交情,林净宁该称呼李碧琦一声碧姨。但这个场面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他看了一眼李碧琦,笑着说了一声:“是。”
李碧琦微微一笑:“陈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净宁又笑了一下。
李碧琦对他这次不以为然地一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了。从前听说过他在致远的手段和谋略,这人不露声色举重若轻的样子,确实颇有城府。换句话说,李碧琦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老周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就在最初还以为,林净宁只是安民一个职业经理人而已。
温渝此刻已经走在李碧琦身侧。
李碧琦很快又恢复了刚才客套的笑意,给他们介绍说:“我小女儿温渝,历史文物专业,老周以后要多多照顾啊。”
老周殷勤一笑:“那还用说。”
温渝客气地点头致意,并没有看向林净宁。
李碧琦说:“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等她们从后台走廊拐弯,李碧琦去开车的时候,温渝偏了一下头。林净宁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微侧着脸,从前他大抵是不会做这些的,总是不咸不淡,眼里却装着恃才傲物的样子,会笑着说:“这哪儿的话,您过奖了。”
现在他不会这样说话了。
温渝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一种谦卑,说一句少一句,只是轻笑一声,附和对方:“这拍品不错。”
想来2016年对他并不算很友好。
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第一眼看见林净宁,他倚在栏杆上抽烟,神情闲适,举手投足之间,像扬州评弹里一个浪荡的公子哥,那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后来总是难以忘记。只是那时候她弄错了,他哪里是轻描淡写,分明步步为营,举手投足之间,暗藏野心。
李碧琦喊了一声:“温渝。”
她回过神来,跑向雨里。
温哥华的雨水在四月里最多,今天总是下个没完。李碧琦的脚踝都被水浸透了,坐在车里抱怨,总是不自在。
温渝不自觉地看向车外的后视镜。
李碧琦把这方向盘,问她:“看什么呢?”
温渝“哦”了一声:“没事。”
李碧琦摇头失笑道:“真是没想到会遇到林家的人,他还是挺有胆识魄力,处事不惊,很有手段和城府,为人倒也低调,虽然现在是林家那个姑姑拿事儿,可今天我一看见他,忽然觉得以后谁掌权还说不准呢。”
其实李碧琦很少和她说这些话。
温渝:“林家那么复杂吗?”
李碧琦:“你以为跟你们姐俩似的,脑子里拎个理想,手里攥了点自由,然后发誓就要跑遍祖国大地,爷爷的家产我年薪多少你们知道吗?”
温渝:“………………”
李碧琦:“我昨天给你买的那套裙装,怎么今天不穿过来,都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跟个女学生一样。”
温渝揉了一下肩膀:“我觉得挺好。”
李碧琦还想再说几句,想起了什么停了话匣子,又回到了开始的话题道:“林家的姑姑林玉珍,有个独生子,叫孟春林,伦敦艺术大学毕业,目前应该是自由画家,我想以后应该会进入林家工作。”
温渝怎么听着都不太对劲:“给我说这些干吗?”
李碧琦:“就是让你先知道一下,林玉珍已经约了我好几次了,想和你见一面。我记得你六月放暑假吧,到时候再安排,也不着急。”
温渝问:“怎么不给我姐说,他们都是学画画的,不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吗?”
“一个家里有一个画家就够了,一个现实一点,一个理想一点,这样搭配多好,要是两个都太理想,那就不好了。”
温渝有点想笑:“我要是没看上呢?”
李碧琦忙着看路,随意道:“那你就自己谈吧,做朋友也好,反正有些流程,该走还是得走一下,人情世故的事儿,有时候比生活本身还要难不是吗?”
这话倒是真的,李碧琦的话她都信。
只是温渝刚才见过那个人了,她现在的心里有些复杂,轻松,又无处安放。曾经的恋人重逢,却像是陌生人。他们是恋人吗?好像也不是。温渝已经懒得去想了。
雨水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温哥华快要入夜。
老周和林净宁换了一个地方谈事情,事实上也不算是谈,他们下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