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站在金色灵阵中心, 眼前是雀跃浮动的气浪,张狂肆意的鎏金色泽占据了所有视线, 这让她看不到外面三位九境的存在。
她承受过修为被封的痛苦,那时具体是什么情状,她记不太清了。现在想起来,脑海中只有铺天盖地的晕厥感,搅得肺腑颠来倒去,艰难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眼前的地面, 一片粘稠的,似乎永不止歇的血色洼地。
比起身体上的痛苦, 那种多年来努力积攒, 好不容易攒下的一切东西都被轻而易举夺走, 连修为也不能幸免, 明明深刻的情绪在四肢百骸发酵翻涌, 却根本无济于事的感觉更为锥心刺骨。
因为被沉重的铁链一压, 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而现在,金光从灵阵外沿漫进来,接近她, 往上升时, 炸出一蓬蓬没有温度的火花, 天女散花般钻进她的身体里,覆在被锁住的经脉上, 如文火煮冰。整个过程没有丁点痛苦,舒适是唯一的感觉,连绷了很久的神经都得到了最为细致的安抚,渐渐松弛下来。
那日失去的东西, 都在随着这种变化回来。
温禾安握了下手掌,她不是个会在困境中莫名乐观的人,在她原有的设想中,有很多种突发的状况,可能会发生更加糟糕的,不好的事情,为此她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知道,能从归墟出来,能有恢复如初的机会,哪怕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也已是莫大的幸运。
不是每个人走错了路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因而今日这一出,她始料未及。
最为焦灼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找陆屿然。
只是人得有分寸,将心比心,她自己也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再则就是,双方利益冲突,她许不出天大的好处,陆屿然不可能给巫山平白招回个敌人,他不会帮她。
但这确实是陆屿然第二次帮她了。
温禾安在阵中想了好一会,感觉往哪方面想都有问题,她很少欠下这样庞大的难以还清的人情债,细细思量了很久,也还是有点不知如何偿还。
整个珍宝阁外围都被偌大的结界包裹住了,外面的人探不进来,楼里的人也出不来,在场除了个金光灿灿的灵阵和两棵盛满了雪,枯黄叶片上还挂着冰棱的枇杷树,就只剩下神情不一的三个人。
商淮眉心紧皱,罗青山抱着药箱发呆,林十鸢若有所思地拨弄自己手腕上挂着的碧玉镯子。
直到某一刻,法阵停止,处于灵阵外围负责解封的三人前后踏出来。隶属珍宝阁,在林十鸢手下做事的一男一女均是沉默,表情收拾得十分到位,只是一双眼睛偶尔在陆屿然身上停留时闪着熠熠光亮,露出藏都藏不住的好奇之色。
巫山帝嗣亲自下场给天都二少主解开封印。
这意味着什么。
巫山和温禾安已经达成某种共识了吗?那等温禾安顺利回到天都,三家鼎立的局势岂不是会有所改变?
如果不是,那就更令人寻味了。
陆屿然去归墟救下温禾安,帮她解除封印,如果都是个人行为……极其荒谬,经不住深想。
灵阵中心终于传来动静,在场诸位都暂时摒除杂念,朝阵心方向抬眼看去。
脚步声渐渐靠近,轻缓得像落叶沙沙坠地的声响,一只手拂开淡金色的灵力光点,紧接着,一张如画般的女子娇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温禾安站定时,九境气息如荡漾水纹,以她为中心缓慢扩开。
其实九州修士们之中一直流传着某种说法,修士的气息在某种时刻最能反应出自身的性格。陆屿然方才泄露出的气息就呈现出碾压一切的姿态,几近硬摁着人的脊骨驱使着臣服,很符合巫山帝嗣的身份与冷淡性情。
温禾安的气息却很温和,像涵盖了所有风浪,波澜的江河,也像秋风,已有凉意,但依旧有轻盈和煦的时候。这股气息扩散的速度不快,侵占性和破坏性都不强,但愣是在顷刻间直接压住珍宝阁那两位九境。
他们再次屏住呼吸。
连丁点反抗的心都生不起。
同时又很好奇,这几位同龄人中的领头羊平时深藏不露,真正出手时的场面不是他们能靠近看的,只有偶然间这样的场合,陆屿然结阵,温禾安解封时才能从他们隐隐不受控的气息中稍微窥出点实力。
压过他们,那股气息并未就此停歇,而是在众人凛然变色的注视下与陆屿然分庭抗礼,各踞一边。
这种情状只出现了短暂一刹,没等其他几个看个明白,两人的气息倏然收了个干净。
温禾安伸手一握,袖片无风而动,将脚下灵阵散去,她朝林十鸢和珍宝阁的两位九境颔首,姿态一如既往的安然恬淡:“今日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机会,自当相报。”
她与林十鸢对视,朝她笑了下:“珍宝阁的条件,我都记下了,不会忘。你放心。”
恢复前与恢复后,这般性情和说话方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林十鸢半握的拳顿时松开,她回温禾安一个笑,这次更自然真心一些:“我自然信得过二少主。”
说罢,她又朝陆屿然落落大方道:“今夜事多,我就不留帝嗣了,改日帝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