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虽然知道这哭声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但她却不能控制自己闭上嘴,只能继续听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她被动地困在这里,透过婴儿泪眼蒙蒙的视野,打量四周来转移注意力。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暗红色的床幔上,床幔光滑柔软,是上好的绸布,上面绣着精致的鸳鸯交颈刺绣。床架亦是红木的雕花大床,单凭这张床,宋青柚猜想,这应该是一个富贵人家才是。
她能躺在这张床上哭,怎么也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的哭了这么半天,竟都没有一个人前来照料她?
婴儿哭了很久,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宋青柚附身在她身上,能感觉她又累又饿,喉咙都要撕裂了。
终于,她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咿呀声响,一道凌乱的脚步声飞快朝她靠近。
床前的烛火被来人带起的风吹得猛烈摇晃,烛影婆娑中,一张女人的脸映入她眼中。
女人坐在床沿边,就这么俯下身盯着她。她长得很美,云鬟雾鬓,眉如翠羽,肤如凝脂,未干的泪痕沾染在脸颊上,纯然就是古诗词中所描写的那般梨花一枝春带雨。
宋青柚从这个女人的眉宇间看到一点熟悉的轮廓,恍然地想,这应该是她的母亲,原主的母亲。
她落入到原主的过往里了。
女人来了之后,婴儿的哭声就低弱下去,她费力地挥舞着小手,想要求女人抱一抱。
女人漆黑的双瞳中倒映着被褥包裹中小小的婴孩,脸上却不带丝毫温情。她盯了她许久,终于俯下身来将她抱进怀里。
宋青柚鼻息间都是女人身体的馨香,婴儿对于母亲天然的依恋让她终于不再哭了,甚至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女人单手托着婴儿的后颈,用力将她按进怀里。另一手抚摸到她耳后,轻轻摩挲片刻,紧接着冰冷的刀片抵上婴儿娇嫩的肌肤,婴儿凄厉的哭声再次在房中炸响。
那一瞬间,附身于婴儿身躯的宋青柚,也被尖刀割开皮肤的刺痛钻入意识。
她本能地抵御这种痛,意识蓦地从婴儿身上抽离,漂浮到半空。
在昏黄的烛光下,宋青柚看见女人坐在床沿边,死死压制着怀里婴孩,用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剃刀,想要割掉她耳后那一块肌肤。
女人一边哭一边神经质地低喃道:“小宝乖,你不要怕,阿娘帮你割掉这个黑印,爹爹就会回来了,你是他的女儿,他不会不要我们的……”
女人的手颤抖个不停,鲜血染红了婴儿柔软的胎发,顺着脖颈流满了她的手心。
被割开的皮肤下,那道黑印却依然铭刻在鲜红的血肉上,连鲜血都无法掩盖,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女人终于崩溃地松手,剃刀落到地上。
她好似整个人都灰败下去,呆坐片刻,一把将怀中已经哭到气息奄奄的婴儿摔落到地上,尖叫道:“哭什么哭?别哭了!我为什么生了你这样的怪物!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女人捂住脸痛哭起来,手心里的血将她娇美的面容染得狰狞。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去掐住婴儿的脖子,“你前世如果真的罪大恶极,为什么今生还要投生成人?你应该投生成畜生,被扒皮宰杀被烹煮熬煎,然后被人一口一口吃下去!”
“你为什么偏偏要投生到我的肚子里?”
宋青柚旁观着这个画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脖颈。
她方才看清了女婴耳后的黑印,是天罪印。
宋青柚以前时有猜想,原主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被打下天罪印,却没想到这道印记竟然是从出生起就铭刻在原主耳后。
天罪印若是真的为了惩罚罪大恶极之人而被打下的印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能犯下什么恶事?当真是上辈子的罪孽带来了此生?
宋青柚不喜欢这种前世今生的糊涂账,她只喜欢现世报,今生的罪今生偿。
来世的这个人,就像眼前的这个女婴,她又怎么会明白自己现在遭受的罪是因为什么?又是偿还的什么孽?
婴儿已经被掐得哭不出来,她涨得小脸通红,和耳后流淌的血一样红了,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母亲歇斯底里的面孔。
女人头上的朱钗松脱,叮一声砸落到地上。这个声响似乎唤回了一点她的理智,她手指一松,慌忙将朱钗捡起来。
朱钗上金丝绞成的芙蓉花沾染上血迹,她急忙起身去梳妆台前翻出一张手帕,将上面血污小心地擦拭干净,对镜重新插到发髻里。
“这只朱钗是你我的定情物,你说过不会负我的,是了,你绝不会负我。”她口中低喃,重新站起来,回身抱起已经晕死过去的女婴,推开房门疾步往外走,“我会把她处理掉,这样你就会回来了,我们会有新的孩子,干干净净的孩子……”
她看上去已然疯疯癫癫,在深夜里穿过回廊,进了后厨。往厨房那口大锅里打上水,将女婴放进去,盖上锅盖,又捡了块石头压在锅盖上。
女婴被凉水激醒,微弱的哭声又从锅盖下传出来。
女人置若罔闻地坐到灶前,塞了一堆木柴进灶堂,取来火折子想要点火。
她竟然真的想要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