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办理出院手续,护士递给她一张出院单,让她签字去窗口缴费。
因为送到这里的伤员很多,医院里人员来往,忙得热火朝天,缴费窗口排着队,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
“灵书?”男人化身成了医院大厅里的一个路人,紧紧盯住缴费窗口内那熟悉的方格,看着工作人员的手指在上面灵活地跳动。
不止他面前那一个窗口,左右的窗口里,每一个人面前的桌案上都摆放着这样的矩形方格。宋青柚的灵书在这里似乎是个很常见的物品。
“蜃姬,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什么东西?”他对着虚空低声问道。
人潮涌动中,宋青柚只是稍稍分了一下神,前面排着的队伍便一下短了很多,很快轮到她面前。
宋青柚将出院单递进去,等待工作人员结算的间隙,她脑海里隐约浮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询问着她什么。
她靠在缴费窗口前,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心里浮出些零碎的想法:“电脑,键盘啊,还能是什么……”
若隐若现的蜃气读到她的想法,回答男人的问题,“主人,是键盘,与它相配套的一应物件叫做电脑。方格上的符号是英文字母。”
女声停顿了片刻,从宋青柚的意识里挖掘出更多信息,接着道:“但是她用键盘打出灵字,使用的是一种叫做拼音的输入法。”
总算找到了她那古怪灵书的突破口,他转头瞥向趴在缴费窗前的人,唇角微勾,轻喃道:“很好,从她意识里找出这个拼音输入法。”
宋青柚又一次感到被人注视的感觉,她敏锐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一行队伍,队伍里的人各自拿着手里的资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疑惑的目光来回从那行队伍里扫过,扫到一个男人手中空白的资料时,不由顿了一顿。
宋青柚目光转向别处,注意力不在人上,而是放在他们手中的资料上,那些资料上竟全都是空白的。
她先前拿的出院单上有字吗?
宋青柚回想了一下,竟完全想不起来。她转头看向窗口内的工作人员,看着她始终不离键盘的手,没明白她一直在电脑上敲什么?
她心中刚刚浮出这个疑问,工作人员就停下动作,偏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宋青柚愣了一下,脑中又开始眩晕,像是有一根尖针在扎着她的脑门,也不知是她脑袋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她明明还站在医院的收费窗口前,但思绪却不知怎么一直也集中不了。
收费窗口上贴着的“挂号、收费、医保卡、微信支付”这一串字在她眼中搅成一团漩涡,窗口里的人变得模糊。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再抬头时,玻璃变成了青黑色的黑板,上面的字迹变成了“abcd”的字母,老师拿着粉笔,一个一个教他们念,“阿,啵,呲,嘚”
这个画面很快就散了,之后又是妈妈捉着她的手,指着课本上的字母说:“这个是声母,这个是韵母,来,你把它们俩拼在一起读一下。”
宋青柚愣愣地转头看向她,母亲低垂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从乌黑的发丝后能看到脖子上淤青的手指印。
爸爸又打她了,宋青柚心想。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脖子,仰起脸天真地说道:“妈妈,你跟他离婚吧,离了婚他就不敢打你了。”
女人动作顿住,喉中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揉揉她的脑袋,“谁告诉你这些的?”
“有好多人,她们都这样说。”小小的宋青柚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学着她在外面听来的闲言碎语,“只要离了婚走得远远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年轻,还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不应该在这里受罪。”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宋青柚手背上,她被抱进柔软的怀抱里,妈妈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宋青柚听着她的哭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么久以前的事,久到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原来是自己劝她离开的。
那个时候她其实还不太理解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来,她很庆幸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这之后便再没有人为她辅导课后作业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能为她做的事就是拿出微薄的养老金供她继续上学,他们根本不识字,宋青柚只能趴在阳台上,自己写。
她手上有伤,握不住笔,作业本上的拼音,扭曲得像是虫子。
宋青柚不想回忆起这些暗无天日的过去,开始反抗。
蜃姬努力压制着她的意识,说道:“不行,主人,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实在太久远了,时间跨度很长,如何拼写早已刻入她的本能习惯里,实在难以找出系统的方法。”
男人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人,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口气淡然道:“再难也要找。”
宋青柚一次又一次地从过往中挣扎出来,眼中看到的场景开始错乱,医院和教室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周围弥漫出古怪的雾气。
雾气都往她身上涌来,黏糊糊的贴附在她皮肤上。宋青柚在衣服上擦着潮湿的手心,越擦湿气越重,最后形成透明的黏液,将她整个人都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