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这次去美国,本来打算带上张乐怡,就当是婚后度蜜月。
谁知就在出发前几天,张乐怡感觉身体不适,竟被医生诊断为怀孕了。
无奈之下,周赫煊只得带上孙永振南下,把孙永浩留在天津看家。
九月底,周赫煊在上海与张谋之汇合,然后乘船横渡太平洋,中途经过日本和夏威夷,最终目的地是旧金山。
船票是张谋之派人买好的,一艘日本客轮。
但很神奇的是,船上最流行的既非汉语,也非日语,而是通用英语,似乎能说几句西洋话就属于上等人。
船长、大副等高职位者皆为日籍,而船上的侍者夫役则多为江、浙、广省人。他们坚决不说国语,也不说北方话,以至于有时北方旅客想要点杯咖啡,都需要跟这些中国侍者讲英文。
周赫煊的感觉是,似乎在上海码头登上远洋轮船后,立即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贤婿啊,这次去美国做金融,你是否真有把握?”张谋之上船之后再次发问,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无数次。
周赫煊无奈地笑道:“如果对我没心情,您这趟去美国就啥都别干,只当是远洋旅行。”
“看情况吧。”张谋之心里完全没底。
翁婿俩感觉船舱里很闷,不多时便一起到甲板上透气。
他们买的是头等舱船票,住在最上层客舱。而那一层甲板上散心的乘客,也都是中外成功人士,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庄重时髦。
张谋之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用英文招呼中国侍者说:“Coffee!”
侍者听到是英语,立即态度恭敬,用蹩脚的中式英语回答:“Please_wait。”
周赫煊趴在甲板栏杆上,看着渐渐隐去的中国海岸线,感觉真特么无聊。一想到要在船上待个把月,周赫煊就更觉枯燥乏味。他以前经常环游世界,但还从没坐过民国的轮船,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就在周赫煊瞎看风景时,更下一层的甲板上突然出现骚动。
只见几个中国男性来到甲板,沿途的国人纷纷起立握手,聊得是兴高采烈。
走最前面的那人,周赫煊见过照片,正是京剧大师梅兰芳。
梅兰芳是受美国驻华公使邀请,带着剧团赴美演出的。后世梅兰芳和卓别林那张有名的合照,便是在这次演出中所拍摄。
由于并不住在同一层,周赫煊也懒得下去打招呼,要了杯奶茶,坐在甲板上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周先生,好久不见!”耳边传来响亮的声音。
周赫煊抬头一看,顿时笑着站起来问候:“原来是安特沃普先生和安特沃普夫人,两位好!”
这位安特沃普先生,其实就是美国驻华公使马慕瑞。周赫煊在上海结婚时,他还带着妻子来参加婚礼,彼此之间算是有些微末交情。
“你还是叫我的中文名马慕瑞吧,我都习惯了。”马慕瑞说着流利的中文道。
马慕瑞的夫人艾莉丝笑问:“周先生这是要去美国吗?”
“是的,”周赫煊顺口问,“两位呢?”
马慕瑞耸耸肩说:“我这次是卸任回国的。”
马慕瑞算是个亚洲通了,他20多年前就在美国国务院任职,10多年前担任驻华公使参赞,随即又转任驻日大使馆参事,然后调回美国担任国务院远东司司长。
前几年,马慕瑞再次来到中国,担任美国驻天津总领事,后来升任美国驻华公使。
美国归还中国的关税自主权,便是马慕瑞负责谈判的。他去年还受常凯申邀请,前往东北与张学良接触,表示美国支持东北易帜。
别以为这家伙心向中国,他属于美国外交系统的强硬派,一切以美国利益为重。他本来是反对归还中国关税权的,只不过美国国务卿勒令他展开谈判。
顺便一提,这家伙还是美国前国务卿的特别助理。
“卸任回国吗?”周赫煊笑道,“看来马慕瑞先生是要高升了。”
马慕瑞吐槽道:“见鬼的高升,我倒是更愿意留在远东。咱们那位新总统,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好吧,看来马慕瑞是民主党的人,跟共和党的总统胡弗尿不到一个壶里。
马夫人艾莉丝问:“周先生,你这次去美国,是要去哪所大学做学术交流吗?”
周赫煊也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觉得美国股市快崩盘了,顺便跑去做空赚几个小钱。”
“哈哈哈,”马慕瑞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周先生,或许你可以存100美元在我这里,免得赔光了没钱买回国的船票。”
唉,每次说实话,咋就没人愿意相信呢?
周赫煊耸耸肩:“拭目以待吧,我不是开玩笑的。”
艾莉丝说:“周先生,你是著名的文学家,而且听说在美国长大,有没有想过写一本关于美国的?”
“这主意不错。”周赫煊笑道。
海上旅途漫漫,不找点事做会把人逼疯的。
三年前,《留学生》杂志还专门刊登过留学指南,文章特别提醒:留学生最好带上乐器和书籍,方便打发船上的无聊时间。
周赫煊这次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