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昆明四季如春,但也有缺点,那就是夏天的雨太多了,有时候一下雨就是半个月。
周赫煊好像被困在了昆明,连续三天大雨,根本就没法离开。每天晚上更是忙得不行,因为学生宿舍透风漏雨,经常半夜起来用脸盆接雨水,否则床铺就要闹洪灾。
周赫煊在下雨天也去听了几堂课,那滋味很难受。因为屋顶是铁皮做的,雨点砸下来叮叮当当像个不停,老师们只能大吼着上课。
金岳霖本来说话就小声,有次上课实在吼不出来,讲课内容完全被雨打铁皮声盖住,干脆宣布停课带学生们到屋檐下赏雨。
那天的轰炸损失也统计出来,师范学院被炸毁一栋校舍,幸无人员伤亡。校本部的行政办公楼也被炸塌,说是办公楼,其实也是土墙平房,得等到天晴才能开始组织修复。
校本部还有两个师生受伤,一个学生被炸飞的石子擦到额头当场昏迷,醒来后并无大碍;另一个讲师被埋在土墙下,腿部骨折,差点丧命,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慢慢休养。
这种情况已经算好的了,西南联大刚刚成立不久就遭到轰炸。那是日本飞机第一次轰炸昆明,由于城内的防空报警系统不完善,共被炸死扫死两个学生、三个校工和三个教职工家属。
现在不管是拉防空警报的警报员,还是学校的师生家属们,都对空袭习以为常,人员伤亡大大减少。
如此朝不保夕的日子,不但没有把师生们吓退,反而激起他们的爱国热情。全面抗战期间,超过30%的联大学生投笔从戎,还有多名教职工也入伍当兵。
比如大诗人穆旦,此时就在西南联大外文系读书,毕业以后留校任教。24岁时,穆旦以大学助教的身份报名参加远征军,历经九死一生才侥幸生还。
周赫煊对此有些羞愧,因为他抄了穆旦的《赞美》,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财物方面帮忙。
来到昆明的第五天,雨停了,周赫煊把梅贻琦约到茶馆见面。
“泡茶馆”和“跑警报”是联大师生的集体记忆,他们不是在茶馆里娱乐,而是去茶馆里做学问搞研究。
西南联大只有图书馆是瓦房,不受下雨的影响。但图书馆空间有限,只能容纳少数人,剩下的就只能去附近茶馆了。茶馆里有电灯,泡一杯茶就能坐大半天,是个读书学习搞研究的好地方。
时间一长,茶馆老板就感觉受不了,有些故意调暗了光线,明摆着不想师生们来蹭位子。
梅贻琦端着茶碗盖撇沫子,问道:“周先生要走了吗?”
“明天就走,”周赫煊拿出一张支票说,“在昆明银行能取00万法币,是拿来给学校修图书馆和校舍的。图书馆太小了,规模应该扩大一些。校舍的铁皮房顶也该换了,全部换成瓦片,至少下雨天能照常上课。这些钱尽快用出去,最好立即找人购买建筑材料,否则再拖下去物价又要涨了。”
这年头是资本家都难受,别看周赫煊在四川开工厂搞房地产大赚钱财,但物价上涨的速度有可能比赚钱速度更快。现在赚几千万感觉好多好多,但再过几年都是废纸,943年西南联大买一个电表就能花掉5万元。
与其把钱放在银行里贬值,不如把钱用在实处,至少周赫煊心里要好过一些。
当然,还有更稳妥的保值方法,那就是把钱换成黄金或外汇。四大家族带头各种存储外汇,民间人士则挖空心思储备黄金,傻瓜才把不断贬值的法币捏在手里。
梅贻琦拿着支票,感觉心头又暖又酸,他有些哽咽道:“周先生,感谢你对联大所做的一切,我会立即让人购买砖石瓦片。”
周赫煊又拿出一份电报,笑道:“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农学院的师生,已经发来回电,他们昨天就从成都启程了,还带来了美国引进的良种鸡。我只负责出钱,剩下的你们自己接洽解决,开办养鸡场的资金我会陆续汇来。”
“联大师生一定把鸡养好。”梅贻琦说。
民国时期,就属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的农学院最厉害。前者始于清末张之洞,技术底子雄厚;后者就更厉害,各种国外知名农学院前来教学,一些国际友人在抗战期间也没离开中国。
这么说吧,除了部分属于苏联支援以外,新中国的农业技术发展就是靠这两所大学打下基础的——这还是在大量顶尖农学家选择前往台湾的情况下。
另外北平农业大学也比较给力,但比起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的农学院还是逊色许多,主要原因是长期没有稳定的经费来源,导致师资和生源越来越差。
月23日,周赫煊离开昆明。
走之前,周赫煊去拜访了龙云的三公子,感谢对方提供香烟等物资,还给龙三公子写了副字以作留念。
7月日,《今日评论》刊载周赫煊的文章,标题为:《当今学生之任务与期望》。
西南联大虽然被称为民国最穷的学校,但他们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却办出了一本抗战期间影响最大的综合性刊物,那便是钱端升先生创办的《今日评论》。
《今日评论》的创刊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为抗战提供服务,投稿者主要为西南大学教授,也有一部分文章的作者来自其他学校。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