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南怀瑾一起去自贡的,还有个叫钱吉的和尚(已经还俗)。
南怀瑾刚到四川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是钱吉母子收留的他,两人一见如故,并迅速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基友。
就在去年,南怀瑾和钱吉前往川康边境,办起了一个“大小凉山垦殖公司”,自任总经理兼自卫团总指挥。他招募流民屯垦生产,还发展出一支流民自卫武装,半年时间竟然聚拢流民上万人。
南怀瑾估计是《三国演义》看多了,竟然挂印封金自称“北汉王”,自封“总司令”。
荒野偏远之地突然冒出这么一股武装力量,顿时把地方军阀刘文辉给吓住了,连忙致电国民政府好生处理。迫于各方的压力,南怀瑾只得离开大凉山,先是跑去宜宾当报社编辑,又到成都做了中央军校的武术教官和政治指导员。
单从能力上来看,南怀瑾绝对是个牛人。他20岁入川时还吃不饱饭,仅仅过了一年,就白手起家招募上万流民,不仅办起垦殖公司,还发展出地方自卫武装。
若南怀瑾早生20年,说不定也能成为军阀中的一员,在风云激荡的年代逐鹿天下。
所以南怀瑾见到周赫煊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跟隐士有关。他在热血沸腾的年纪突然遭受打压,被迫放弃亲手招募的上万流民,辛苦创办的屯垦公司也被人吞了,心头那得多郁闷啊。
自从离开大凉山以后,南怀瑾就迷茫得不行,整天跟所谓的奇人异事混在一起,再过几年甚至会闭关修佛。
……
此时成都到自贡还没修通公路,需要先坐车再坐船,自贡出产的盐也是走水路运往各地。
坐在汽车上,南怀瑾感慨道:“周先生,幸好有你的车,不然还得耽误好些时间。”
“你有什么事急着去自贡?”周赫煊问。
南怀瑾无比痛惜地说:“一个和尚朋友死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死,他是入定了,结果被徒弟当成死了埋进土里。他那个徒弟,把师父埋葬好几天才写信告诉我,真是愚蠢之极!”
周赫煊诧异道:“这也行?那得入定多久啊。”
南怀瑾说:“以前我认识一个老和尚,法号广钦。他曾经在福建鼓山入定,六七天不出,其他和尚要把他抬去烧了。刚好弘一法师路过,救了他一命,到第九天的时候他才出定。”
周赫煊无语道:“入定好几天不饿吗?”
旁边的还俗和尚钱吉说:“饿。我最长的一次入定了两天,出定后饿死我了,一口气吃了四碗米饭,又差点把我给噎死。”
刚刚还为死去朋友悲伤的南怀瑾,突然大笑:“哈哈,这就是你还俗的原因?”
钱吉靠在座位上潇洒的说:“当和尚没意思,还是还俗自在啊。你也不是当和尚的料,你的牵挂太多,就算再钻研佛法,也顶多成为一个佛法精深的居士。”
“你怎么知道我成不了大德高僧?”南怀瑾问。
钱吉想了想,突然道:“我送你一首诗,且听好:侠骨柔情天付予,临风玉树立中衢。知君两件关心事,世上苍生架上书。”
“好诗,好诗!”周赫煊拍手大赞。
这脱口而出的诗,可比冯玉祥高明多了,而且早早就断定了南怀瑾的一生。
南怀瑾摇头苦笑,他的心事都被这首诗说中了。
众人坐了半天的车就转为乘船,历史上,由于囊中羞涩,南怀瑾和钱吉足足走了八天才到自贡。他们在朋友的坟前拜祭后,又去城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钱花光了,只好结伴去李宗吾家打秋风。
现在有舟车之利,一天一夜便到了自流井。
南怀瑾来到朋友坟前,顿时大哭道:“四眼仔,你死得真冤啊!”
明明上坟是件很悲伤的事,周赫煊听了直想笑。坟里埋的可是个和尚啊,听南怀瑾说,还是个道士转密宗再转禅宗的老和尚,他居然叫人家“四眼仔”。
南怀瑾拜了一拜,又说:“四眼仔,如果有一天抗战胜利了,我回浙江的时候,一定把你的骨头烧了带回去。”
钱吉也拜了拜,安慰道:“节哀吧!”
南怀瑾起身自言自语:“我让他别吃那么多白蜡,他非得吃,现在可好了,说不定是被活埋的。”
“白蜡是什么鬼?”周赫煊问。
南怀瑾解释道:“老和尚入定困难,喜欢把白蜡拌在稀饭里吃,说这样更容易入定。”
周赫煊道:“长期吃白蜡,他说不定是心肌梗塞或脑淤血死的。”
南怀瑾愣了愣,居然点头说:“也有可能。这样说来我还更好受些,至少他不是被徒弟活埋的。”
出家人似乎早就对生死看淡了,已经还俗的钱吉也不例外。他数百里远跑来上个坟,拜了之后立即恢复正常,洒脱地说:“别留这儿了,怪没意思的,咱们到处去转转。”
南怀瑾同样洒脱,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他一边走还一边怀念:“四眼仔是我在杭州认识的,当时他教我佛法,我教他拳法,以往之事历历在目。”..
周赫煊笑问:“你拳法很厉害吗?”
“一般般,对付普通人尚可,”南怀瑾笑道,“听说李宗吾先生自创了一套无极拳,这回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