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六,诸事皆宜,宜嫁娶。
是日一早,红彤彤的朝阳刚出地平线,云巧便轻手轻脚进了寝房,撩开床幔。
见沈筠曦还在睡,云巧轻声唤了两声,却见沈筠曦眉心微蹙,眉睫轻颤,翻了个身,嘴里喃道:
“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沈筠曦昨夜心事重重,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天色将明,她方才阖眼,此时睡意正浓。
云巧在外间守夜,听到了沈筠曦辗转难眠的声音,此时又听沈筠曦睡意朦胧这般道,定眼一看,沈筠曦肤如凝脂的眼下有一层薄薄的青色。
沈筠曦靡颜腻理,那曾青色也显得明显,衬得沈筠曦憔悴。
云巧眼里先闪过心疼,又闪过担心。
云巧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犹豫一瞬,将帷幔撂下。
云巧蹑手蹑脚将支摘窗支了一个小缝,又放轻步子出了门,朝外面等着的几位女官请安。
“抱歉,让几位大人久等了,姑娘昨夜一夜未睡,这会儿刚躺下,非常抱歉能否宽许……”
几位女官是宫里尚妆局派来的妆娘,云巧态度拘谨,想着措辞,连连道歉。
却不料,打头的那位女官躬身笑道:“不妨事,天色尚早,是奴婢几人心急来得早,扰了太子妃休憩。”
云巧眨了眨眼,一时怔忪,她以为宫里的贵人性子高傲,却没想到这几位大人如此随和。
云巧是没想到,在尚妆局活出了地位的都是人精。
皇上器重沈家刚封了沈父安国公,太子殿下珍视沈姑娘雨中求娶,尚妆局都想巴结这还未入宫的太子妃,将来的大盛皇后。
云巧敛了情绪,朝几位女官恭敬道:“花厅备了茶点水果,几位大人移步花厅小憩。”
送了尚妆局的女官,南晴、云巧还有几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将沈筠曦的凤冠霞帔一应用具准备好。
……
皇宫,萧钧煜拜别皇上。
皇上看着神采奕奕的萧钧煜,不由得挑着眉梢轻笑:“皇儿这般开心?”
“开心!”萧钧煜没有回避,目光坚定直视皇上,唇角绽出一抹上扬的弧度:
“正如父皇当年迎娶母后一般开心。”
皇上闻言面上倏得一怔,他缓而慢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怅然和回忆。
倏尔,他回神,眼角有些红,低低叹了一声:“你母后一直盼着这一天。”
看着萧钧煜不着痕迹朝外看,皇上想起自己当年也是急急拜别父皇,迫不及待出发去敬国公府,眸光温润漾着清浅的笑意。
他缓步走下台阶,拍了拍萧钧煜的肩膀:
“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萧钧煜朝皇上行礼,后大步流星出了殿,望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情不自禁朝沈府的方向望去。
他要去迎娶他的太子妃,他前世今生的挚爱。
萧钧煜心头火热,目若朗星,眸中深情化不开,唇角朝上翘起,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
……
太阳透过窗棂,在拔步床头地上撒下点点光斑,天色已经大亮,云巧方撩开床幔小声唤沈筠曦:
“姑娘,该起了。”
云巧轻缓的声音和着窗外莺啼燕啭传到沈筠曦耳畔,沈筠曦纤长浓翘的美睫如蝶翼翩跹,扑闪几下,继而一对水光潋滟的杏瞳慢慢睁开。
沈筠曦先是怔忪一瞬,后缓缓起身靠在了软枕上,打了一个哈欠,惺忪的睡眼里登时盈满水光。
丫鬟端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沈筠曦下了塌。
尚妆局的妆娘被请入寝房,低垂着脑袋给沈筠曦请安:“太子妃。”
“抱歉,让几位大人久等了。”沈筠曦听见声音回眸。
几位妆娘声音抬眸,却登时怔住,眼里俱是惊艳。
只见沈筠曦身着火红色织金凤纹嫁衣,青丝如瀑散在身后,乌黑的秀发与火红的嫁衣,衬得她腮凝新荔,眉目精致灼若芙蕖。
未施粉黛竟已惊艳不可方物,如月下嫦娥。
几位妆娘对视一眼,不着痕迹面上神色愈发郑重,躬身垂着头再次道:
“太子妃折煞奴婢,是奴婢们扰了您休憩。”
沈筠曦坐在了梳妆台前:“有劳几位大人。”
“能为太子妃梳妆是我等的荣幸。”
妆娘们笑盈盈,恭恭敬敬恭维道。
沈筠曦眉心蹙了一下,前世在东宫,她见过尚妆局的妆娘,平日里笑盈盈,却秉性高傲。
听说有不得宠的妃子去和尚妆局请教妆容,等了两个时辰哭哭啼啼出来。
今日尚妆局几位女官这般亲和而卑微,倒让沈筠曦有些不自在,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沈筠曦看着铜镜中忙忙碌碌的几位妆娘,又垂眸端详身上的嫁衣,正红色灼灼若火焰热烈,沈筠曦眨了眨眼睛,展翅欲飞的缂丝金凤凰映入眼帘。
沈筠曦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正红如火的嫁衣,织金绣凤、团簇牡丹,不是前世她无名无分入东宫能穿的嫁衣。
这也不是这世她与顾晴川订婚后准备的嫁衣,而是,宫里御织坊二十多位的绣娘日夜兼工,二十多日方才绣成,雍容华贵,精美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