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当然没话交待云筝,只是将她带离是非场罢了,一路沉默着和她到了正房院外,为着圆谎,去了柳阁老府中。
正在用饭的萧氏看到云筝,漾出了温柔的笑容,“快坐下。”转头吩咐丫鬟添一副碗筷。
云筝落座后,说了云笛的事:“不懂事,我把他赶到外面去思过了。”
萧氏也不深究,笑道:“你爹爹没时间管教阿齐,把他交给你摔打一段日子也好。”
这么久了,云筝觉得不好的事情,就不允许任何人传到母亲耳朵里;她觉得说话没个分寸的人,就不许踏入母亲居住的正房。
萧氏也是个通透的人,明白女儿的苦心,渐渐收起了做当家主母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只见让自己心情舒畅的人,只听让自己开怀的事,一直安心将养,有精神了就诵读抄写佛经。她按照女儿的意愿度日,病情一日日好转起来。
云筝也明白,不是哪个做母亲的都受得了她这样尽孝的方式。她对这世间最感激的一件事,便是父母到何时都相信她,无言地接受她的好意,就算她方式霸道,也不质疑。
母女两个用完饭,说笑了一阵子,云筝服侍着萧氏洗漱歇下,这才回房。
花梨木大画案上,已经备好笔墨纸砚。
云筝刚要提笔习字,二奶奶房里的大丫鬟面色惨白地过来了:“二奶奶见了红。”
二奶奶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云筝当即吩咐人去请太医。
后来,二奶奶小产了。
云太夫人连夜把女眷全部唤到房里,等云筝一进门,便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你是怎么当家主事的!给你娘治病的沈大夫离云府最近,往返不过一个时辰,你不让人请他,却舍近求远去找太医,到底是安得什么心!看着我们家子嗣不旺你就高兴了?!”
蒲氏掩面哭了起来,“孩子已经成形了,是个男丁啊……”
云凝拿了帕子擦着眼角,“二嫂的命怎么这么苦,太医若是早来一刻,也不至于弄到小产这地步……”
云筝只觉匪夷所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除了我与章大小姐的娘亲,沈大夫不会为任何人出诊。二嫂不妥当,我自然要让人去请太医。不然的话,沈大夫来了也会拂袖而去,他的怪脾气京城皆知。”
云太夫人气得直拍桌子,“你能说服他为你娘上门诊治,为何就不能说服他为府中别的人诊治?!”
“我不能。正如我能主持中馈却不能讨得祖母欢欣一样。”云筝笑笑地看着云太夫人,“二嫂上有长辈、身边有夫君、下面有仆妇,她小产了,居然要找我这个做妹妹的质问,这是什么道理?”
云太夫人喝道:“你是当家主事的!”
云筝眼中有了寒意,慢条斯理地道:“当初我娘小产的时候,当家主事的是您。这些年了,我也没听说谁为那件事说过您的不是。”
蒲氏一看情形不妙,立时站出来打圆场:“哎呀呀,阿娆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说这些呢?”
“你早干什么去了?”云筝慢悠悠地看向蒲氏,言辞犀利,偏生用柔和的语气娓娓道来,“你知道这不是姑娘家该说的事,怎么还让你的掌上明珠跑来搬弄口舌?你知道姑娘家谈起都不妥,祖母把我叫来质问的时候怎么不拦下?二嫂不是你的儿媳妇么?你这个做婆婆的是干什么吃的?二嫂从诊出喜脉到如今,你都不曾给她请得力的妈妈照顾,还让她每日到你房里立规矩。哪个混账东西教你这样对待有孕在身的儿媳妇的?”
一席话落地,满堂鸦雀无声。
蒲氏身形发抖。
云凝花容失色。
云太夫人脸色发青,手里的茶盅摔碎在地上。
大奶奶与三奶奶无所适从地站在蒲氏身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氏与四奶奶、五奶奶隔岸观火,神色悠然。
很明显,云筝跟云太夫人、二房杠上了。
“你……”云凝回过神来,指着云筝的手直抖,“你说什么?你说我搬弄口舌?”
搬弄口舌是七出之罪。
云筝理都不理她,只对云太夫人道:“不管当家主事的是谁,各房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您怎么不管什么事都要找我撒气?数落我之前,也该掂量掂量合不合适。知道的是您倚重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我帮二婶背黑锅呢。蒲家一向是这规矩么?回头我去问问。”
“孽障!”云太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抬手就将炕桌上的水晶果盘掷向云筝。
有人惊呼出声。
云筝抬手,稳稳接住,看了看接住盘子的右手,漾出冶艳的笑容,“托您老人家的福,我这手居然没废掉。”
云太夫人眼底闪过不安。
云筝又细细看了几眼手中的水晶盘子,缓缓抬手,松开。
果盘碎在地上。
云筝转头吩咐紫菀,“太夫人失手摔了个盘子,就别让她老人家照价赔偿了,下账。”说着又瞥了之前碎在地上的茶盅,“孙妈妈打了个茶盅,记得让她补上银子。”
孙妈妈是跟了云太夫人二十多年的老人儿了。
云筝身边没有怕事的,紫菀更是如此,笑盈盈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