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常乘坐的马车内, 顾云筝坐在章嫣对面,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茶,目光中满是探寻。她真是没办法消化掉章嫣方才的话语。
章嫣说什么了?
蓝姨娘要害章嫣, 这是可以想明白并接受的。
还说什么了?
找到要嫁的人了?要请她和霍天北保媒?
一夜之间就能定终身么?
谁信?
鬼才信!
是不是郁江南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顾云筝将茶盅顿在茶几上, 定定地看着章嫣,语声冷静沉凝:“嫣儿, 你给我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再说一遍。尤其郁江南,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你一定要给我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你, 不要委屈自己。你,不需要委屈求全。”她抿了抿, “这件事,我给你做主,你不要跟我隐瞒什么, 我不会委屈你的。听明白了?”
有些事, 她顾云筝可以大度可以迟钝可以慢性子的像个傻子,因为她知道,那些是她重获新生之前的事,与她有关,也与她无关。可是章嫣不一样,这女孩子不一样,她会像在乎、关心萧让一样的去在乎、关心她。
都说人走茶凉,可章嫣没有这样。她对章嫣, 也不会因为身份变更而淡漠疏离。情分便是如此——不,应该说有些情分便是如此,不讲血缘,只讲缘分。
章嫣看着顾云筝,看着这个比她还小一岁的表嫂,清楚的、真切的看到了她眼底的关切、恼火。
关切,是给她的。
恼火,是给郁江南的。
她的小表嫂说,给她做主,不会委屈她。
那样决然,不容置疑,不由得人不信服。
章嫣眼中浮现出泪光。好久了,孤单好久了。除了母亲,没有谁给她这样的支持。从阿娆走了之后,没人再这样支持她了。母亲的关心,总是有些无能为力。而她的小表嫂,却是用了那样不容置疑的语气。
很像,与阿娆很像。
很想,特别想阿娆。
章嫣哭了,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无声滚落。
顾云筝探究着章嫣眼中的情绪。没有委屈,只有感动、伤怀。
想到了什么?
顾云筝没有时间深究,拿出帕子给章嫣拭泪。
章嫣迅速调整情绪,强忍住了泪,勉力扯出了一抹笑,“方才想到了已故的友人,表嫂勿怪。”之后,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顾云筝听。
顾云筝冷静地分析之后,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把郁江南想偏了。可婚事还是不妥,郁江南那态度,不是摆明了与章嫣各取所需么?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宣国公府那个门风,肯定会让章嫣名声受损。
章嫣轻声道:“他说的句句在理,我的婚事也一直是母亲一桩心事,这样的结果我乐得接受。要怪只能怪我总是愚钝,不知道那些人的心肠已歹毒到了那地步。他若是日后不改心意,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顾云筝面无表情,闷头喝茶。连喝了两杯茶,她让车夫停车,去了后面找霍天北,坐下之后就道:“你都知道了吧?郁三爷怎么会及时出现的?”
“问过江南了。”霍天北慢条斯理地道,“他昨日也去了耀华寺,盘桓到入夜才离开,走近路去城外那所宅子就寝。也幸亏如此,否则后果不可想象。”他看着顾云筝,“还有怀疑的话,等贺冲查清所有细节,你细细询问。”
顾云筝对上他视线,缓缓地逸出笑容,抬起手来,抚上他面容,“难为你了。”他竟与她一样,在这种时候,犯了可恨的疑心病,即便郁江南是那个救下章嫣的人,他们两个还是觉得事情太巧,从而要用切实的证据打消心头那丝狐疑。
霍天北无奈地扯扯嘴角,“反过来我也会这样。”事关两个都看重的人,他必须冷静查证。换个女子的话,就大可不必了。他握住她的手,“已吩咐人将蓝姨娘母子两个带回宣国公府了。”又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我们这个表妹怎么这么笨?怎么总是被小人算计?”
顾云筝不可控制地笑了,“这话与我说说就算了,别跟嫣儿说。你也不希望做了好事还没人念你的好吧?”
“那倒无关紧要,不缺她念我的好。”
“你啊。”顾云筝真是拿他没办法。
“现在高兴了?”霍天北把她揽到怀里。
“嗯。”顾云筝点点头,解释自己之前的反常,“之前是又感动又难过,想着不论是谁,又嫣儿这样一个挚友,也该知足了。可同样的,谁也不会希望嫣儿为了那点儿执念落入险境。”
“我说嫣儿那是表面文章,她嗤之以鼻。”
“表面文章是做给别人看的,嫣儿又不是让谁看的。”
“不让谁看还做什么?真要记着挚友,想法子把日子过好,日后找机会为云家人略尽绵薄之力,这才是她该做的。”
顾云筝其实也认可他的说法,但若说出赞同的话,就等于否定了章嫣,她笑着掩住他的嘴,“你闭嘴吧。”
霍天北笑了笑,双唇摩挲着她纤长的手指。
顾云筝的手移开,“他们两个的婚事——”
“也算是有点儿缘分,我不反对。”霍天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