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连海东青那么微弱的叫声都听得见,当然听见山坡下有人喊他,也知道是棠袖命人喊的他。
自和离后,陈樾已经一个月没与棠袖好好相处,岂会错过和棠袖一起坐下吃饭的机会?只是他寻思空着手去,和不空着手去,区别实在太大,他还记着棠袖走前特意说的那句不带他,想来他若直接一喊就过去,饭桌上的气氛多半不怎么样。
不如另辟蹊径,让气氛好点,这样迟到吃剩饭他也乐意。
所以当时他没应,而是坚持找到猎户设下的陷阱,救起误入其中的海东青才赶来,果然棠袖面上嫌弃,却仍接手救治。
——这点倒是棠袖一直以来的习惯。
不论是诸如海东青等受伤的动物,还是父母家人去世的孤儿,只要她碰见了,又或者仅仅只是从别的渠道听说了,她都会让人尽快查明情况,待确定是真的,就吩咐手下立即购置必需品前往,然后该救的救,该放生的放生,该通知亲戚的通知亲戚,该送去慈幼局的送去慈幼局,种种安排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便也正因棠袖常年施行善举,又次次都在朝廷赈灾时与外公一同捐出大笔银钱,好几次缓解朝廷的燃眉之急,皇帝一向对她喜爱有加,包括以前曾当着陈樾面骂他怎么娶这么个不尊礼法、放浪形骸之人的言官也改变态度,背地里再未说过棠袖坏话。
放浪形骸怎么了,棠袖自己凭本事求来的旨意,又没影响其他人有样学样,皇帝太后都没说她什么,如此,谁能置喙?
旁的世家贵女倒是尊礼法,可全北京的贵女们加起来也不见得有棠袖一个人捐的多。
“这爪子都快断了。”
流彩还没回来,棠袖不敢有太大动作,一是怕加重海东青伤势,二是怕海东青啄自己,只得用眼睛打量,很快发现海东青的右爪似乎不太对。
她抬头朝正在吃她剩饭的陈樾示意了下,验伤这方面还是由锦衣卫判断比较准确:“我怎么瞧着不像它自己弄的?”
陈樾搁了筷子走近,一眼便道:“是被人拿钝器一点点磨的。”
不止爪子,它身上除去几处误入陷阱的擦伤撞伤外,余下全是人为。
棠袖咂舌:“这么狠。”
她搂海东青的姿势不由更加小心。
虽很心疼海东青遭受虐待,但也大致可以猜出它应当是被主人折磨后故意丢弃,寻常鸟贩可舍不得扔羽色这么好的摇钱树。
原本棠袖还想着派人去鸟市问问这海东青是哪个鸟贩卖的,她出钱买了,现在却直接打消这个想法,既然丢掉,那就是不要了,不要了即是无主之物,无主之物谁捡到就是谁的。
简单粗暴地将陈樾定为海东青的新主人,棠袖问陈樾:“如果能治好,你要驯它吗?”
听说想驯服海东青,最重要的一步是为熬鹰。
熬鹰至少得五六天没法合眼,他多半没这个闲工夫。
果然,陈樾摇头:“最近没那么多时间,再看吧。”
棠袖嗯了声,又说:“不过我瞧它好像已经认你了,你要真驯它,应该会很省心。”
陈樾闻言看看,即便虚弱无力,海东青的脑袋也仍努力朝着他的方向,瞳眸更是一直盯着他,好似真如棠袖所说已经认他。
他道:“你不想养?”
他看海东青在她怀里挺乖巧。
棠袖道:“我懒得养。”
她连猫啊狗啊都懒得养,更别提这等猛禽。
加之驯养海东青主要是为了打猎,她又不打猎,完全没必要。
说话间,流彩取了纱布和药瓶过来,小丫鬟们也准备好清水剪刀巾帕等物,棠袖尽量保持身体平稳地坐下,开始给海东青处理伤势。
伤势虽重,但真处理起来并不麻烦,且许是知道自己在被救治,海东青从头到尾都乖乖的没有动弹,省了棠袖不少事。很快包扎完毕,棠袖洗干净手,厨房也将猎户送来的新鲜兔肉切好摆好,接下来的任务是要让海东青进食。
刚棠袖趁空摸了把,它应当是许久没有好好进食,或者说就没吃饱过,瘦得皮包骨头,哪怕有羽毛覆盖也摸着都觉硌手。
陈樾这时道:“我得走了。”
棠袖下意识看天,太阳升得老高,点卯的时间早过了。
按大明律,点卯迟到要由锦衣卫或者东厂实施廷杖,即便陈樾是指挥使也得受刑。棠袖正要开口,却忽的反应过来,凭他的脑子,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受刑,便道:“你请了假?”
陈樾点头。
昨晚他一来便刚好听得她让流彩找小官,他当即就通知部下,今天他不会准时到衙门。
棠袖无言。
什么都提前算计好,真不愧是指挥使。
她当即把脸一翻,十分冷漠地道:“那你还不快走。”
陈樾道:“我晚点再过来。”
棠袖头一扭,没理他。
陈樾走后不久,杜湘灵来了。
一进门望见棠袖面前的海东青,杜湘灵呀了声:“藏藏,你开始养这个了?早说啊,我上次直接从辽东商队那给你要一对玉爪带回来。”
玉爪羽色纯白,是海东青里品相最好的。
棠袖这只品相虽